本来事情就是因她而起,云泥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点点头说:“我明白。”

杨易龙没有和她说太多客气话,毕竟在他们成年人的世界那些所谓的善意和包容简直就是笑话。

……

云泥从网吧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夏日初晨的阳光带着薄薄的暖意,道路旁的早餐铺全部出摊。

散水车滴里搭拉的穿过整座城市,带起一阵湿润的水意。

她沿着街道走到公交站台,挤在上班族的人流里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一路晃晃停停,两侧的梧桐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早高峰将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延长了二十多分钟,云泥从公交车上下来时,空气里已经有了些几分夏日的燥热。

她在小区门口常吃的早餐铺买了两个包子,拐进一旁的老式小区,里面是随处可见的脏乱差。

仅有的八栋楼,墙皮在风吹日晒里脱得斑驳细碎,各家窗前花花绿绿,衣衫随风晃动。走得近隐约还能听见某家某户传出的说话动静,单元楼前原有的防盗门年久失修,毫无顾忌的敞开着。

云泥走到最后面的一栋,楼底下还有几个老太太坐在那儿剪毛线头,都是眼熟的邻居,她打了声招呼,径直上了三楼。

一层两户,云家在右边,不同于隔壁门前的温馨布置,云家门口简单又冷清。

推开门,屋里一如既往地安静,一室一厅的构造,阳光穿堂而过。

云泥放下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坐在桌旁点了一遍刚拿到的工资,加上平时白天做的其他兼职,差不多有四千块。

她拿出一部分作为学费和必要开支,剩下的打算等下午出门的时候,顺便存到银行里。

云泥小学六年级那年,父亲投资失败生意破产,母亲徐丽也在同年被查出患有尿毒症,透析化疗了两年多,病情却突然恶化,换了肾也无济于补,在第三年冬去世。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云泥的父亲云连飞在出殡回来的路上遇到车祸,左腿落下终生残疾,如今跟着老乡在不同城市的工地上做电工。

家里债台高筑,云泥从初三就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兼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三年,远看不到头。

算好账,云泥起身去洗澡,随后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

她四点钟还有个兼职,在不同学校附近的小区发传单,从四点到七点,一个小时十三块。

今天正好被分在三中附近。

云泥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这个点小区门口还没什么人,三个人站在树荫底下。

夏日午后,万里晴空,风里带着挥不散的热意。

直到六点多,小区门口的人流才逐渐多了起来,李清潭接到朋友电话从家里出来,刚走到小区门口,朋友又打来电话,他边走边接,忽然从旁边递过来一张传单。

“您好,启明辅导班要了解一下吗?”

女生的声音轻淡,捏着单页的手腕纤细,李清潭下意识顺着看过去,却在看清女生的样貌时顿了一下。

他在对方的眼里看见同样的惊讶。

朋友在电话那头催促着,李清潭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传单匆匆离去,暮色夕阳下,少年的身影走在人群里,逐渐远去。

蒋予叫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李清潭拉开后面的车门坐进去,他叨叨个不停,“你干嘛呢,比女生还磨蹭。”

李清潭低头看手里的传单,淡声反驳:“十分钟,从你打电话到我出门,才过了十分钟。”

“……”蒋予嘁声,“你看什么呢?”

“传单。”李清潭抬起头,看向窗外,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不停给路人发传单的女生。

她个子真的挺高的,穿了件黑色的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长裤,两条腿纤细笔直,样貌也出挑。

是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让人看得见的存在。

一如此时。

第3章 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李清潭和蒋予吃完饭已经过了十点,蒋予约了朋友去唱K,他对这类集体活动不感兴趣,独自打车回了家。

出租车在远离市中心的高架上快速行驶着,窗外林立的高楼亮起粼粼灯光,宛若银河垂落,变化莫测。

跟记忆里的庐城相去甚远,李清潭闭上眼睛,晚风拂面而来,干燥、温凉,夹杂着数不尽的汽油味。

这样静谧而安宁的时刻仅仅持续到他下车,便被一通在意料之中的电话所打断。

李清潭坐在小区里用来给儿童玩乐的滑滑梯上,听着李钟远一声又一声的责问。

“何秘书今天早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因为打架闹去了派出所,你怎么回事?”

-哦,早上打的电话,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把你送去庐城的??”

-打架。

“你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你就给我滚到国外去。”

-滚就滚。

李钟远在电话里说一句,李清潭就在心里回一句,无聊,也挺没劲的。

他掏了掏另一边耳朵,冷不丁打断李钟远的话:“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钟远被他突如其来的认错打了个措手不及,停了几秒才说:“也就剩下一年的时间,高三我会接你回来,到时候等高考结束,迎接你的只会是大好的人生。”

这样的话在李钟远决定将他送来庐城时,已经说过很多遍,李清潭早就厌了倦了,懒得再争辩什么。

李钟远叹气:“算了,我这里还有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好像永远很忙。

小时候忙到没有时间来看他和母亲,母亲去世后没有时间来看她最后一面,现在也同样没有时间来管他。

李清潭已经习惯了。

回到家里,偌大的房子冷清又安静,他站在阳台抽烟,青白的烟雾腾起,风一吹就散了。

远方的天空黑得没有那么干脆,泛着深沉的蓝,朗月繁星。

明天大概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

云泥傍晚发完传单回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起来随便煮了点面条填肚子,吃饱后洗了个澡,把这几天堆积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是云连飞去年从二手家电市场淘回来的,又破又旧,洗衣服的动静特别响。

云泥起身关了门,拿着手机坐在桌旁,手机里有周行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她没有回,打开英语听力开始写卷子。

云泥在三中的成绩算拔尖,班主任对她家里的情况也了解,对于云泥平时翘晚自习去做兼职这件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班主任之前也说了,到了高三就不会再放任她这么自由。

好在烧烤店的工作她已经沟通好,开学第二个星期上班,工作时间和晚自习也不冲突。

夜渐深,窗台前低头伏笔的身影却始终没离开过。

又是一夜,无风也无雨。

新的一天降临,城市褪去黑夜里的繁华,那些藏在角落的灰败和老旧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

世间众人各司其职,穿着各色衣服的人穿梭在城市的每个地方,学风严谨的校园、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鳞次栉比的商场…

日子一天又一天,循环往复,此消彼长。

云泥开学前最后一次兼职在三中附近的一条商业街,替一家净水器公司发传单。

今天跟她一起的是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四个人边走边发,一同来的三个人很快聊到一起。

云泥不擅交际,平时在学校也都独来独往,朋友寥寥无几。

今天的气温有些高,空气很闷,有下暴雨的征兆,她抱着单页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李清潭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

男生从对面巷子里走出来时,云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仔细看了一会,又确定是他。

因为他那张脸,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

男生穿着白T和黑色中裤,漆黑的头发理得干净利落,正低着头在看手机,步伐很慢。昏沉的夕阳从他身后落下来,光影的糅合让他的五官轮廓看起来更加立体和清晰。

开始起风了。

他像是才回过神,加快步伐过了马路,身影被拉得很长,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云泥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天空忽然开始打雷,夏天的暴风雨来得突然又急促,雨水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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