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看她指不定又在筹谋何等坏事,派人盯紧临光殿!”望着昭仪远去的背影,德妃更加不屑,白眼不疲。
刘英还未进尚食局大殿便听其中有人争辩。掌局吴尚食巍巍立于中,还有三四个褐纹复绣的女官围绕于她。
主张依据新秀喜好布置菜肴的吴司药,指着低一级的陆典器道:“你以为皇帝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看重的是此次宫宴的吃食吗?只不过是个过场罢了,若能投婕妤娘娘们所好便是极好,这样才能让尚食局更好的立足宫庭六局!你一个小小典器也妄图染指尚食大人决策,简直是不知分寸,不辨高低!”
说罢她行礼于尚食,拂袖还转,一副清高之态。
☆、欲发
“下属自知低微,可绝不可不进吾言。尚食局无论是何等宫庭雅会,所订菜谱皆应以皇帝皇后和太后娘娘为章,再游离其旨。最后上呈皇后予以裁夺。依据嫔妃喜好简直闻所未闻,要想振兴尚食局并非此旁门捷径可行!”陆典器语罢不畏。
旁边众女官看得胆战心惊,其实吴氏一族仗着皇后霸行尚食局已久,可陆羊子公正不阿,心中仍记得先尚食大人谆谆教导。但自从司马贵妃赴齐,依附她的先尚食也被贬出了宫。
吴司药依附着自己的姑母吴尚食,吴尚食一些棘手又不愿做的事也是她当了马前卒。
司药见尚食有些动怒便想自作主张训诫陆氏,道:“放肆,凭你也敢对大人不敬?!”说罢便挥手想掌嘴陆氏。
刘英听的真切,暗叹陆氏为人品行。立马呵止住司药,众人见宠妃刘婕妤来了也齐刷刷恭迎,退到一边将“戏台子”让出来。
司药刁蛮,认为局中之事她小小婕妤也难以插手,便不顾体面想继续动手,眼神凶恶。
刘英是有些江湖气在身的,最见不得依附强势颠倒是非的小人。全然也不顾身份,伸手在司药之前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
一声清响,众人皆惊。
刘英缓缓吐道:“大胆吴司药,你扰乱菜谱妄想巴附嫔妃,完全失去了做女官的本分!”
安欢李怡也心中叫好,面露轻狂。
司药被刘英唬住,吓得匍匐跪地,此时吴尚食才觉得失了脸面看不下去,出言道:“婕妤娘娘贵体,切不可为此等小事烦伤。况且此事乃本局之事,娘娘既然不是掌领嫔妃,那是否出示皇后手令方能责令管教女官呢?”
刘英只记得皇后嘱托,其实那只是皇后兴口之言罢了。但她却不知,只道:“本宫承皇后殿下口逾负责宫宴之事,尚食大人要本宫将皇后请来吗?!”
尚食暗惊,心中怨恨难以发作,只得闭口。
“将此等肖小之徒拉下去,贬出尚食局!”说罢安欢李怡不顾刘英越矩之举,颐指气使的把呼天抢地的吴司药拉了下去……
一下子,整个六局都感叹刘婕妤本事,连拘宫严谨的陈尚宫都称赞:六局司正加起来都抵不过风火婕妤。
吴尚食气愤难平,颜面无存,便到皇后处告状。
皇后正批阅着北宫的奏文,听吴氏说完亦有些惊讶。心想这刘婕妤太能干了,如此大胆。满宫皆知吴氏一族为皇后服务,她竟如此不给面子,更是越矩贬黜女官。
原只想拉拢刘氏,如今自己反到成了被武媚娘反咬的王皇后了。郭后心中仍憋气不发,只想看她还能作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半口茶未完,只道了句:“实在越俎代庖。”
一旁荃兰见缝插针的说:“皇后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还听说刘婕妤身边的两个婢子也着实轻狂。特别是那李氏唤作怡儿的,常仗着她主子横行霸道。”
皇后一边停下手头的功夫,又朝揽月望了一眼意在求证。揽月会意便道:“荃兰所言不虚,如今这满宫里当属兰林殿最放诞无忌了。”
郭皇后这才冷嘲:“自古歌舞姬多为祸水,想不到本朝也出了这样的妖异。”吴尚食听皇后口气如此,像吃了定心丸连忙告退,只听皇后又嘱咐道:“暂不许走了风声,由着她轻狂。”
宫宴这晚,升平楼一片欢声。火烛之光莹满整座宫室,丝乐之声更是未有断绝。皇帝,皇后和太后居上,其余嫔妃左右为营。
撤盘三樽之后,不知是谁提议说让新晋御妻们各展所长,以娱众宾。杨婕妤看似内敛却率先表演,大有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从容自若。琴音尽,众人叫好。
刘英只觉索然无味,心想:方才本有乐师演奏,此刻简直乏味,更像是东施效颦,毫无新意。
接下来又有王才人古筝,曹才人填词。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众人似乎都避开深闺女子的必修——舞蹈。
最后只剩下徐婕妤和吕才人,吕才人更是脸涨得通红,慌张欲泪。连邵选侍都自请为众人助兴,歌和了一曲民歌《渔梁湾》。沈昭仪见之,望了眼德妃,嗤笑一声,不语。
又有上了一份果品,添酒的功夫,一太监跑到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便笑道:“徐婕妤善舞,她也能舞。”说完,皇帝心中便踟蹰了一下,刘英也勾起了兴致。
少时,楼台上的琴柳琵琶等乐器不知何时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迸发的鼓声。
这时,徐婕妤早已衣装更新,身上多有羽饰,黄白交间。她手柄长剑,气势豁然。只是眉间紧缩,毫无发自心底的愉悦。
德妃饶有兴致道:“剑舞?”此刻皇后也变了脸色。
太后露出得意神色,望着徐柔葭,眉眼高挑,仿佛在诉说她们徐家的女儿都有如此豪气,如此的能干多艺。
皇帝倒是不急,一言不发。徐太后最近实在有些干权,时常便去垂拱殿听朝,使她们母子关系有些生僵。皇后视夫君为天,且太后势强于她在后宫也是有害无利的,更有太后族亲徐婕妤入宫,两人更生瑕疵。
台下徐氏舞的其他人容光散尽,脸色暗沉。台上更是好戏不断。
太后道:“此舞独特,皇帝以为如何?”祈睿收尽不悦,略扬双唇道:“母后眼光独到,何来不好之说呢。”
皇后又说:“这剑舞,倒是很少看女子作舞。”太后不接话,一时舞也停了。台下人各相敬,台上三人倒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尴尬。奚美人和刘婕妤双双交神,对台上帝后与太后之间的微妙关系亦有所察觉。
这时邵选侍突然说了句:“吕才人,倒还不曾表演呢。”吕氏原以为能躲了过去,听此吓得打翻了酒器。
皇帝闻道:“吕才人,尽所展示吧。”吕氏本是奴婢,哪真懂些什么才艺,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掩人耳目的本事。她便百般推诿。场面再度凝滞,最后还是在太后一句:“皇后主持的选秀实在精彩。”并且皇后请罪的情势下告终。
当吕才人随着人流踏出升平楼,呼吸到空旷的空气时她才安定。看着同处一宫的王才人和曹才人早已远行,都不愿留出片刻等她,她也明白了往后的日子便都是这样了吧……她知自己已处万丈深渊了。
可事世便是如此难料,当晚,吕才人竟成了新妇中第一侍寝者。
太后更是为徐婕妤不值,其余人皆各怀鬼胎。只是刘英不知是否是恩宠饱尝,竟满不在乎。
一日,安欢李怡二人见到吴司药被贬成连自己都不如的普通送膳宫女,又是上前讽刺笑话一番。竟又传入皇后耳中成了贱婢依附主子霸凌宫人,心中愈发容不得刘英。
这些天来,陛下时常去新贵杨婕妤的建云殿,很少去太后举荐的徐婕妤宫中。连带皇后也不怎么待见徐柔葭,更是唯恐徐婕妤有毗例太后之心。郭氏又心中暗恨太后诡计心思,两宫有势如水火之势,一时婆媳难兼。
这日,杨氏,徐氏均在刘英宫中赏水泽芳物,谈宫中是非。
那时,上了几盘高脚瓷盘盛的水果。刘英坐于院中,道:“这是西南刚上供的贡果,诸位可以一品。”徐婕妤用银针拨弄一番,看着白果清甜润泽却无胃口。
杨婕妤用罢望着刘英坐姿懒散但不失礼,心中惊讶又不好开口觉得她实在平易近人。杨徐二人对刘英异于其他官家小姐的独特处事风格也颇为羡慕,刘英又随和,数日后三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人往往身处优渥的财富环境中,还喜欢痴生于对朝不保夕生活的渴望。
只不过奚美人来的少了,听说她与毓德宫里的其他才人也不甚交往。不过在皇后和德妃看来都不过是拉帮结派之举,皇后更下了除掉刘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