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比,李梁只是破吴国国都的功臣而已。
而且如果不是李梁先动手,破吴国都的功劳本也是铁面将军的,大概是因此吧,铁面将军与李梁一直不和,听说铁面将军还当众暴打过李梁,虽然被皇帝叱责,李梁也没讨到好处,李梁就不敢与铁面将军碰面。
铁面将军在京城的时候,李梁都不上朝,免得起冲突。
李梁一直诅咒铁面将军早点死,现在他终于如愿了。
“太子答应我了,只要我杀了六皇子,登基之后就封我为卫将军,将来我的地位在大夏,可比你父亲在吴王手下要风光。”
他按住陈丹朱的裸露的双肩,激动又炙热。
“你以后跟着我,就能当大夏最风光的陈二小姐。”
陈丹朱抬头张口狠狠咬在他下巴上,李梁一巴掌将她打开,青胡茬的下巴被咬破,有血流出来。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李梁骂道,“你与吴王余孽一起跟六皇子陪葬吧——你本就是吴王余孽。”
他将陈丹朱一把拎起来,大步向外走。
“我上次为杀吴王杀你兄长姐姐,这次就为杀六皇子再杀你一次。”
他打开门,刚迈一步,身子一晃,人向前扑去,与陈丹朱一起倒在地上。
“怎么,怎么回事?”李梁伸手按住咽喉,面色铁青,声音已经沙哑,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旁的陈丹朱。
陈丹朱躺在地上对他笑:“姐夫,我早知道哥哥是你杀死的,我知道杨敬是要利用我,我也知道你知道杨敬利用我才会放松对我的戒备,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要不然,我也没办法接近你啊。”
李梁伸出手握住她的脖子:“你给我下毒?你什么时候,你怎么?”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被咬的血肉模糊,翻开的皮肉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
他再看陈丹朱,陈丹朱原本点的红唇也变成了黑色,她对他笑,露出满口黑牙。
显然她的口齿皆有毒。
“你这个贱人!”李梁一声大喊,手上用力。
陈丹朱窒息,慢慢的失去意识,但最后感觉到李梁的手松开了,他已经没力气掐死她了,陈丹朱露出笑,当然,她也要死了,为了找到能万无一失杀死李梁的办法,她准备了十年。
耳边脚步乱响,声音嘈杂,忽远忽近。
“将军!”“将军怎么了?”“快请大夫!”“这,六皇子的车驾到了,我们动不动手?”“六皇子的车驾进来了!”
陈丹朱满耳都是六皇子,她知道六皇子是谁,六皇子是夏帝最小的儿子,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旧京。
当年皇帝入了吴地,被李梁引来停云寺,不知道那老和尚说了什么,皇帝决定迁都到吴国国都,京城迁到这里,西京的权贵民众便都跟着迁来,吴地民众过了一段苦日子,吴地贵族更是苦不堪言,只有李梁借着稳定京城欺压吴民,抄家灭杀吴贵族,越发扶摇直上。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迁来这里,六皇子就一直住在西京,有说是体弱多病不能离开故土,有说是替天子守皇陵——活人迁都容易,死去的皇族们不好迁来陵,所以皇陵依旧在西京那边。
前些时候皇帝病了,召六皇子进京,这也是六皇子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李梁适才的意思要杀他?然后栽赃给杨敬这些吴王余众?
是了。
皇帝病了,六皇子突然进京,太子担心六皇子夺位,所以先下手为强杀了六皇子。
那这么说,六皇子也要死了?
唉,这跟她无关啊。
陈丹朱放轻松睡去,现在大仇得报,可以去见父亲哥哥姐姐了。
第1章 回家
下午停的雨,晚上又下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桃花观的屋檐上,室内的灯火跳跃,紧闭的屋门被打开,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冲出来,奔向大雨中——
“二小姐!”
屋子里一个女孩子大叫追出来,门打开室内的灯光倾泻,照出雨水如千丝万线,先前奔出的女孩子如同站在一张大网中。
雨下的很大,她身上只穿着青色小襦裙,没有小衫也没有外袍,很快就打湿贴在身上,身姿窈窕。
屋子里的女孩子举着斗篷冲出来追上,将她裹住抱住,焦急的大喊:“二小姐,你要干什么啊,你的病还没好呢!”
陈丹朱转过头,明眸如乱星,脸上满是雨水,她看着抱着的女孩子:“静心。”
女孩子更加惊慌了:“小姐,我是阿甜啊,静心是什么?”
小姐梦魇了?怎么睡着突然起来,然后大喊大叫,衣衫不整就向外跑,现在还叫她奇怪的名字。
陈丹朱用力的甩了甩头,乌黑的长发在雨中荡起水雾,她喊道:“现在是哪一年?现在是哪一年?”
丫鬟阿甜吓坏了,紧紧抱住她答道:“是建成三年,建成三年。”
建成三年,是建成三年,陈丹朱大口的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反抱住丫鬟阿甜:“阿甜,你别怕,我没事,我只是,现在,要回家去。”
阿甜道:“小姐,现在下大雨,天又黑了,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不行,明天回去,姐姐就走了,陈丹朱竖眉喊:“你听不懂我的说的话吗?我说现在我要回家,备马!”
现在的陈丹朱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天天骑马拉弓射箭,有的是力气,她肩头一甩,阿甜跌跌撞撞退开了。
陈二小姐脾气多倔强,丫鬟阿甜是最清楚的,她不敢再阻拦:“请小姐稍等,穿好蓑衣,我去把人唤起来,准备马匹。”
桃花观位于山上不能骑马,道观也没有马匹,陈家的男仆护卫车马都在山下。
陈丹朱也没有再穿着里衣往大雨里跑,示意阿甜速去,自己则回到室内,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扯过干布胡乱的擦,阿甜跑回来时,见陈丹朱赤裸着身子在乱翻箱柜——
她记不清十年前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里了。
阿甜又是急又是慌又是好笑,用被子把陈丹朱裹起来:“再这样,你会真生病了。”
陈丹朱想起自己这次为什么跑来桃花观,并不是世人说的养病,而是是因为闹着要像哥哥姐夫那样去军中,被父亲陈猎虎骂了一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桃花观。
桃花山是陈氏的私产,桃花观是家庙,桃花山是入京的必经之路,有山有水人来人往,她喜欢热闹常来这里玩耍。
只是这一次一来,再回去就是一家人的尸体。
陈丹朱深吸一口气,阿甜给她穿好了衣服,门外脚步乱乱,其他的丫鬟仆妇涌来了,提着灯拿着蓑衣斗笠,脸上睡意都还没散。
不知道为什么陈二小姐闹着半夜,还是下大雨的时候回家,可能是太想家了?
陈二小姐太骄纵了,在家说一不二。
陈夫人生二小姐时难产死了,陈太傅悲痛不再续弦,陈老夫人体弱多病早就不管家,陈太傅的两个兄弟不好插手长房,陈太傅又疼惜这个小女儿,虽然有大小姐照看,二小姐还是被养的肆意妄为。
她们围上来给陈丹朱披上蓑衣穿上木屐,冒着大雨下山。
已经有仆妇先下山通知了,等陈丹朱一行人来到山下,烈油火把马匹护卫都整装待发。
“二小姐,雨太大。”一个护卫喊道,“您坐车吧。”
陈丹朱已经抓住一匹马:“坐车太慢了,我骑马,其他人留在这里。”
阿甜也忙抓过一匹马,作为陈丹朱的丫鬟,骑马是必备技能,她可以跟着回去。
护卫们不再说什么,簇拥着陈丹朱向城池的方向奔去,将其他人和桃花观渐渐抛在身后。
雨太大了,陈丹朱感受到雨穿透蓑衣灌进来,脸上也被雨水打的生疼,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陈丹朱也不管这是不是梦了,就算是梦,她也要努力去做。
疾驰的前方隐隐可见盘踞的巨大城池,在大雨中如同琉璃花灯。
吴都是个不夜城。
虽然这几十年,先是五国乱战,现在又三王清君侧,朝廷又问罪三王谋反,没有一日安宁,但对于吴国来说,安稳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那些乱战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啊,吴国有天堑长江,江口一驻守,插着翅膀也飞不过了嘛,零零星星过来一些,很快都被打跑了——虽然陈太傅的儿子战死了,但打仗死人也没什么嘛,只能怪陈太傅儿子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