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皇后一改慵懒的神态,又反复说了几遍“怪不得……”
朱黎听到南宫堂还存在人世,也是震惊不已,十多年训练就的不动声色,让他迅速回过神,见皇后态度松动,看来是打算让南宫嘉成为眼线,连忙进言:“母后,南宫丞相若尚在人世,若等到合适时机向父皇禀明,再为丞相平反,睿王定会遭父皇猜忌。”
皇后眼中光芒突显,她唇角笑意更甚,南宫一族败落是朱域一手促成,若是能够助他们平反,又有南宫嘉作为人证,就算朱域不倒,也会元气大伤。
朱璋没有朱域这个强大的助力,根本不足为惧。
南宫嘉没想到朱黎还想着为南宫氏族平反,虽然他作为朱域的敌对阵营,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考量,但这一计策对父亲与兄长来说,必定是久旱逢甘霖。
她感激地看了朱黎一眼,又回过头朝皇后拜了下去:“一切全有娘娘做主,南宫嘉万死不辞。”
三人在宫中商议了片刻,朱黎便带着南宫嘉告退。
两人正要踏出殿外,皇后忽然出声:“嘉儿。”
“娘娘?”南宫嘉立即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本宫记得,你小时候经常来宫里玩耍,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你已嫁入睿王府三年了。”皇后似笑非笑,看似在感慨,可南宫嘉却听得透彻。
她已嫁作人妇,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南宫府小千金了。皇后是在告诉她,千万不能有其他非分的想法。
看来皇后也已窥探出朱黎那不该有的心思。
果然,朱黎呐呐地开口,却不知要如何说:“母后……”
南宫嘉本就对朱黎无意,趁机当着朱黎的面划开界限也是好的,便大方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已是被废之身,当了三年的睿王妃,也尽够了。若日后爹爹沉冤昭雪,奴婢愿一盏青灯伴余生。”
她话音刚落,就见朱黎靠近她那一侧的手倏然紧握,又随即放开,最后终于颓然松垂。
皇后似乎很满意,朝他们二人挥挥手:“去吧。”
出了宫门,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朱黎揽着他飞檐走壁,落脚于熟悉的将军府后院,南宫嘉才开口:“多谢三皇子念着幼时情分,劝说皇后娘娘见我一面。”
朱黎脸色一变,急急地说道:“我不是因为……”
南宫嘉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地打断了他:“殿下身份尊贵,又有颇多助力,前途不可限量,皇后娘娘必定会为殿下择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好为殿下的前程添砖加瓦。”
这一番话已说得足够清楚,她也不等对方是何反应,提裙迅速进了院中。
寒风萧瑟,几片枯叶被吹得在空中打圈。朱黎一袭黑色衣袍在夜色下越发寂寥,他神色木讷,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原路返回。
嘉儿,若当初我早些向父皇求娶于你,是不是结局便会不同?
如今明知已晚,可我却不想放手。
☆、第 16 章
按照与皇后拟定的计划,南宫嘉必须于三日后取出睿王的印玺。他们早已拟写好了能证明睿王与徐府旁支结党的书信,若是印上睿王的私印,承到圣上面前,那便是板上钉钉的结党。
徐氏族内两支相斗已经多年,直系自诩正统,却已渐渐露出颓势,眼下的强盛全靠皇后的位置和早年的祖上积累。
旁支最近几年出了不少能人,越来越不甘居于下风,如今和权势倾天的睿王联手,日后风光无限指日可待。
朱璋已位列太子,朱黎又始终在朝堂被压得死死的,皇后心急如焚,若是让朱璋登基,不仅朱黎无立足之地,徐氏直系会迅速没落,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趁一切还可以挽回,必须摧毁睿王和徐氏旁支的合作关系。这样一来,旁支的气焰会削弱不少,睿王也会受到重挫。
南宫嘉站在将军府的书房外,迟疑了一会儿,隐去心中的不安,悄悄地走了进去。
她留心观察打听了几天,发现每月五日都有专门的仆从去书房打扫,那些人都是睿王或林恕的心腹,她无法收买他们。所以,她故意在他们的饭食中下了巴豆,现在那些人都去了茅厕,随时都会回来,她必须迅速潜入书房偷出印玺。
索性之前进入过这里的书房,对内部的布局较为熟悉,南宫嘉猫着腰正要寻找,不经意间一抬眸,竟发现印玺就端端正正放在了书案上。
这印玺,竟能让她轻松拿到?
南宫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睿王的印玺便代表了他本人,这么重要的物件,就这么被平白放在书桌前?
正待细想,外面传来了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夹着低俗的咒骂。
“妈/的,老子要把厨房给端了。”
“是啊,董哥,肯定是今天的饭菜不干净,我这都拉了三四次了。”
是打扫的仆从回来了!
南宫嘉心里一慌,正要找个地方躲避,忽然又听到此起彼伏的“哎哟”声,想必是巴豆又起了作用。
果不其然,那几人嘴里又是骂骂咧咧,脚步声透着急切和忙乱,渐渐地走远了。
南宫嘉心里松了口气,敛了敛心神,再也顾不得其他,拿住案上的印玺藏在怀中,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
朱黎早已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在将军府接应,将军府守卫森严,他们没有办法进入,只能是南宫嘉乔装将东西送出。
南宫嘉在墙角等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从原来的后院小门中学了声猫叫,待等到几声低低的回应后,将手中的印玺抛了出去。
如此,便是大功告成了。
夜色越发深了,南宫嘉本就趁莫檀熟睡偷跑出去的,她脚步匆匆,就要返回院中。
可是后院的烛火却亮了,她心里一惊,假装出去散心的模样,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莫檀一人,正在弯腰收拾些茶具,见到南宫嘉回来,笑问道:“小主深夜去了哪里?奴婢醒来便发现小主不在屋内。”
南宫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道:“我……我方才睡不着,出去转了转。”
莫檀似乎并不疑有他,宽慰着说:“许是白日睡得太多了,夜已深了,小主赶紧再睡一会儿。”说着便进内间替她铺床。
南宫嘉摁下心里的不安,轻声说了声“好”,低头跟了进去。
*
过了三四日,将军府风平浪静,并未有任何异常。
倒是朱黎突然传来口音,说是皇后要立刻见她。
南宫嘉更加不安,等到夜色低垂,她悄悄跑出了将军府。
如之前一样,朱黎站在附近的小巷深处等她,见她纯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小门,便抬步迎上去。
只是,今日的步子他走得很沉重,那日朝堂,本以为递上了那封印着睿王私印的书信,便可以断睿王一个有力的臂膀,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睿王竟指出那印是他未束冠时,父皇单独赐予他的玩乐之印,后来成年,便重新给他制了一块合身份的。
印玺乃极私人的用品,绝不可能出现在别人的手中,睿王如今的身份,若要和大臣书信往来,不可能用未成年时的印,所以,朝堂大臣们推测来推测去,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陷害睿王。
递此书信的是朱黎阵营中一位声望颇高的臣子,那臣子担了陷害皇子的罪名,被圣上削去官位,逐出汴梁。
此次交锋,朱黎不仅没讨到半点好处,竟然反被睿王安全,失去了一大臂膀,实在是损失惨重。
皇后听闻了这一消息,顿时大怒,命令手下将南宫嘉抓到皇宫。到底是朱黎不忍心,自己悄悄喝退了手下,亲自来林将军府接人。
南宫嘉见朱黎面上的凝重,早已猜到了大半:“三皇子,那事不成了?”
“嗯。”朱黎声音闷闷的,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母后因为此事大怒,你今晚可能免不了一顿斥责。”
末了,他又补了句:“你别怕,我会护着你。”
“我不怕。既然没有做过,就没有怕的道理。”南宫嘉心里一惊,又一暖,她难得对他露出俏皮的笑。
朱黎看得呆了,半晌回不过神,若不是眼下情势危急,他都想上前去抱抱眼前的佳人。
可到底是局势紧急,皇后那边又正盛怒,朱黎不能耽搁,立马带了南宫嘉动身往皇宫赶去。
一阵飞檐走壁,越靠近皇宫,南宫嘉心内就更平静,好像是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