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越发模糊的听白书塾,有些意难平:“我是在替胡姐姐和方公子可惜,两个人都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江司匀轻笑道:“世上的事十之八九都没办法圆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阿岚走了,是她的选择,十三留下,同样是他的选择。”
苏小药踢踢路边的小石子,嘴里嘟囔着:“可我觉得左右两个人互相喜欢,方公子又救了胡姐姐,以身相许也是顺水推舟啊,可惜方公子自己白白浪费了。”
在她看来,既然方十三那么喜欢胡子岚,哪怕是用玩笑话说出来,也比现在两个人带着遗憾互相折磨强百倍。
江司匀打趣道:“那按照药药的意思,救命之恩,自该以身相许?”
苏小药重重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是我不喜欢的,当然不能以身相许,可若是我喜欢的,我肯定会把握机会,假若我是方公子,我一定要胡姐姐以身相许,大不了跟她一起上霄云寨。”
就差一层窗户纸了,捅破了也就捅破了。
江司匀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突然低下身子凑到女孩儿耳边,低声呢喃:“那按照药药的意思,你救了我,我是不是也该以身相许呢?”
少年故意压低的声音,清冷中带着醇厚,如陈年老酒一般余韵绵长。
故意上扬的尾音,裹挟着甘草味的温热。
很快,苏小药莹白的耳朵就红成了六月娇花,玉润莹嫩。她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怔怔的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清隽少年。
逆着光,耀眼的阳光为他披上一层耀眼的金箔。
少年琥珀色的眸中散落着淡淡碎光,就好似夜幕上看不到边际的银河,只需一眼,便能让人迷失在其中。
回想起刚刚少年说过的话,苏小药的俏脸刷一下红了,她结结巴巴:“阿、阿匀,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少女羞涩的娇憨模样,江司匀收起逗弄的心思轻笑道:“跟你开玩笑的。”
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有些东西还不到说破的时候,若是没有解药,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不再也不能这么幸福的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他不敢,更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因为自己的离去黯然神伤。
“对了,除去在十三这里做宣传,你还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宣传易水城?”他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苏小药暗自长出一口气,就在刚刚她恍惚间都觉得自己要心跳加速而死了。
她揉揉鼻尖上的小黑痣,开口说道:“桃花源方案是持久战,宣传也得方方面面开始,我已经跟钟鸣沟通过,他来自邺城,又有官职在身,他也帮忙宣传想来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听到种钟鸣两个字,江司匀面上一滞,眼中的温柔渐渐凝固。他嗓音闷了闷:“非他不可?”那个钟鸣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且不说他这个人是易水城的父母官,但凡桃花源有什么改动,他也能帮上忙,更何况他这个人直爽又简单,跟他合作,兴许还能吸引一步邺城的大客商过来,最合适不过了。”
江司匀一噎,脸色越发难看。
可他也清楚梦幻桃花源对苏小药的重要性,只道:“毕竟官商不可牵扯太深,以后有什么需要,你还来找我吧”
苏小药圆嘟嘟的汤圆脸上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嗯,我知道啦,走吧,我们快回家吧。”
说罢,她便甭步伐轻快的向前走去。
江司匀打量着少女娇俏的身影,脸色沉底黑成了锅底。
上次从十三家出来,她还记得拉他的手,现在一提到钟鸣,什么都忘了。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邺城已经传来消息,六公主曹青依已经动身,若是顺水而下,相信用不了三天就到了。
这样想着,江司匀追了上去。
邺城。
已然深秋,原本是该黄叶落尽的时候,可太师府里却一片生机盎然。
假山嶙峋,繁花似锦,小桥流水,视线所到之处皆是春景。
占地颇广的人工湖的角落,一八角亭内,红光满面却大腹便便的钟太师钟亭深,正笨拙的给篝火上已然烧焦了的烤鱼翻面,散落的柴火堆胖,一尾半死不活的鲤鱼蹦跶了两下,钟太师回眸,抄起地上用来支撑的板砖一转头将其砸晕。
不远处的湖边,苍蓝国的皇帝曹斌发须花白,身作渔民打扮,原本还在专心致志等待鱼儿上钩的他,听到响动皱眉回头。
“你动作能不能小点,我鱼都被你吓跑了,回头没的吃你别赖我。”
钟亭深不屑的吭声两下:“从大早上到现在,你才钓上来几条,就是这两条还是我用竹竿子插上来的,趁早歇着吧你。”
曹斌气呼呼的扔下鱼竿,走回八角亭:“别以为会点儿耍猴的本事就可以跟我炫耀。”
钟亭深从一旁的陶瓷小罐子里抓出一小撮盐,胡乱的撒在烤鱼上。他转了转烤鱼,抬起眼皮,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还真说对了,不然贝林八十万大军能被我当猴子耍?”
曹斌扯扯花白的胡子,不忿道:“若不是我当年继承皇位,和贝林那一场账哪儿轮得到你,你少在我面前嘚瑟。”
曹斌和钟亭深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些年也就是在曹斌的治理下,苍蓝的国力一日强国一日,但是在三十多年前,苍蓝却是比不上贝林的。
当年,恰逢先帝去世,国内众皇子夺嫡正是激烈的时候,贝林八十万大军压境。
为了帮好友抵挡住强敌,年逢十七岁的钟亭深单枪匹马赶往边境。
数月苦战,终将贝林大军逼退,可以说当初曹斌能坐上这个位子,跟钟亭深大败贝林有莫大的关系。
“哼,嘴上的功夫谁不会,你能耐你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听说你前几天练剑,居然险些扎到自己,哈哈哈,笑死个人了!”钟亭深忿忿的调侃道。
这么多年,两个人私下里从未有君臣之分,钟亭深向来嘴直口快,直直的说了出去。
曹斌老脸一红:“又是哪个小兔崽子说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你会猜不到是你家那根木头,在这儿说什么大话,故意逗我吗?”钟亭深毫不客气的拆穿。
曹斌恨恨的将火架上已经烤好的鱼抢了过来,哪知道刚吃两口,便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呸呸呸,好你个钟亭深,你这做的什么鱼啊,你想咸死谁?”
钟亭深慢条斯理的又将烤鱼拿了过来,低头就是一大口,在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他晃荡着手里的烤鱼:“鱼怎么了,我吃着好着呢,想当初我们苦战数日,要是能吃上这么一口,那感觉都得上了天,我看你就是当皇帝当得太舒服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曹斌非但没有降罪,反倒是气的颤抖的指着烤鱼数落道:“你自己说,旁的也就罢了,你洒这么多盐做什么?”
钟亭深又吃了一大口,抬头:“陛下是不是忘了,我这张嘴啊,除咸味儿啥也品不出来,你自己愿意跟我抢怪得了谁?”
当年那一场苦战,古滇虽未出动大军,但也虎视眈眈,为了能尽快结束战争,钟亭深身先士卒,带着五百先遣队,埋伏在贝林大军的周围,日日偷袭,让整个贝林大军苦不堪言。
可也就是那段时间,因为身处敌境,粮食等补给都不能按时供应,钟亭深日日以芳心草为食,时间久了,整个人的味蕾也跟着坏了。
整条舌头除了能品出浓烈的咸味再尝不出其他。
曹斌又看了看地上被钟亭深一板砖砸晕了的鲤鱼,嘴角抽了抽:“算了算了,我还是再去钓一条吧。”
钟亭深三口两口便将鱼吃了精光,抬起袖子擦擦嘴,嫌弃道:“你也甭去了,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些年我往这湖里丢了多少鱼苗,你才钓上来几条?听我一句劝,别难为自己,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皇宫吃你的全鱼宴去吧。”
曹斌有个爱好那就是钓鱼,而他最喜欢的钓鱼的地方就是太师府,无奈这么多年始终技术太差,能钓上鱼来的时候寥寥无几。
“我还就不信了,我就不信今天钓不上来了。”曹斌撸撸袖子偏要钓。
钟亭深用刀将一根柴火削成了牙签的模样剔剔牙,双手抱胸站在八角亭边上看戏。
看着曹斌手忙脚乱挂鱼饵的模样,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