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山连忙拉住她:“妈,我来时吃过了,你坐着,我有事说。”
顾秀敏抬头看看日头,有点失望:“成,你说吧。”
“这不快到双十一了吗,我的服装店想多备点货。”王福山不好意思挠挠光秃秃的头顶,几十岁的人,撒起娇来完全不输小孩子,“妈,你先给我点呗~”
顾秀敏皱起眉头:“又要钱呀,上次七夕你也这样说,进的货没卖出去?”
王福山张嘴就来:“卖出去了,那不是夏装嘛,现在天冷了,冬天棉袄贵,所以才找您想办法。”
顾秀敏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屋,不一会拿着卷钱出来,还没数,就被儿子夺了过去。
“妈,数啥呀,您的就是我的,我可是您唯一的亲儿子。”王福山脸上带着遮不住的笑意,把钱放兜里一塞,“妈,店里生意忙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顾秀敏追到门口,只追到个背影:“吃了饭再走吧。”
王福山挥挥手:“过几天我回来陪您吃饭。”
从来带走,加起来不到十分钟。
可这十分钟,可能要几个月后才有。
顾秀敏怔怔扶着门框,像被带走了精气神,等走进院里看到花花绿绿的礼物盒,活像满血复活了。
儿子孝顺呀,给她买这么贵的补品。
几分钟后,顾秀敏搬着马扎重新回到门口,大声感叹道:“真是的,来妈家又不是走亲戚,买东西干嘛呀,七十多岁的人半截身子入土,吃什么都吸收不了,哎~”
张银莲休息够了,大概也正有再战老对手的想法,颤巍巍出来不屑道:“呸,你个老眼昏花的老东西,孝顺?一把年纪了整天要钱,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顾秀敏一点也不生气,洋洋得意道:“胡说八道,我儿子做生意缺钱,瞧瞧,核桃做成的饮料,你喝过吗?”
人到了一定年龄,增长的只有皱纹,思维却还经常停在某个印象最深的时间段。
有红有绿有金的包装盒一看就很值钱。
张银莲余光瞄了下很快挪开:“喝过,一点也不好喝。”
顾秀敏一眼看出老对手的心虚:“狗屁,年轻时你就爱说谎,老了还是个说谎精,我本来打算分你瓶呢。”
不论以什么理由开始吵,顾秀敏总能带到以前也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事上,当然了,每次都能张银莲气炸。
眼看一场Battle又要开始,两人忽然同时闭嘴看向巷子口。
那里走来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小巷虽然位置繁华,但条件脏乱差还进不来车,如今坚守在这里的,没有一个年轻人。
这个老头,两人都看着脸生。
胡子花白的顾晨悠悠叹口气,幻境太鸡贼了,刚做完没有记忆的小孩子,接着变成老头,太刺激了。
这一世,要拯救的不是师妹,而是负责照顾众师妹的顾妈妈。
顾妈妈没啥修炼天赋,她性情温和,是门派的老人,和一众师妹名为主仆实际情比亲生母女。
幻境针对人性的弱点,心底善良,疼爱起人来无下限的顾妈妈遭遇同样凄惨,含辛茹苦养大唯亲儿子和孙子啃老啃出了新境界,钱和房子啃完,还给她找了个老头,想让她发挥余热继承老头的遗产。
最重要的,幻境越来越难,此刻距离顾秀敏生命结束,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第141章
一年能做很多事, 之前第二个幻境更紧迫,穿越过去原身就要进监狱。
然而比第二个幻境,可以自身强大再改变师妹们的人生轨迹,这里要改变的, 是顾秀敏的心。
顾秀敏宠爱孩子几十年, 守寡半生,为了孩子毫无自我, 如此顽固思想, 伟大又可怜。
山易改,性难移, 要想短短一年让她醒悟,哪有那么容易。
胡同少有人来, 住在这里的人知根知底, 凭空冒出个走路颤巍巍的老头, 更主要的, 老头身上穿的好像是影院的那种蓝条病号服。
顾秀敏上上下下打量几眼, 好奇道:“你是谁呀?哪家的?”
“我姓顾, 叫顾晨。”顾晨有了主意,摸摸胡子朗声道, “我为你而来!”
顾秀敏:“.......”
张银莲仿佛忘记了两人还在吵架,一脸好奇:“你家亲戚?瞧着眼生呀。”
“不认识。”顾秀敏也很疑惑,努力回忆半天, 确定记忆中没这么个人,“认错人了吧, 记不记得家人手机号?我帮你打电话。”
然后, 她就见这个疑似走丢的老头一脸高深莫测朗声道:“妇人手如姜, 财帛装满箱, 赚的钱动担挑,可惜家人花起钱来雪花飘。”
上了年纪的人有上了年纪的记忆。
俩老太太对视一眼,心有神会眨眨眼。
原来是走街串巷算卦的。
老头说的话听起来很准,顾秀敏别看是个女人,可她出了名的能吃苦,男人死后,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上班之余,她还走街串巷耍猴戏,赚的钱比男人都多。
“别听他瞎说,现在是新时代,骗人的。”张银莲推了下被说中心事发呆的死对头。
顾晨目光转向张银莲,张口就来:“一朵莲花头上戴,一年四季也不开,一心想要花开时,采花之人没到来。”
张银莲:“......”
不出意外,又说中了。
而且,还是除了极少数人,连自己孩子都不知道的秘密。
顾秀敏也惊呆了,上了年纪难免神神叨叨更敬畏鬼神,她擦擦昏花的老眼,与老头目光接触刹那,忽然生起股莫名的熟悉感。
“大师,你刚才说为我而来。”顾秀敏年轻时也算外面混的人物,没那么容易相信人,她改了语气以示尊敬,“有什么事吗?”
顾晨其实哪里会算卦,他只不过知道些许剧情,顺口胡扯罢了。
想要改变顾秀敏的想法,苦口相劝估计没戏,那么多年能改早改了,所以想到这个假扮算命先生的办法。
“你们本有缘,上一世,我们曾是同门,你照顾我良多,今生不忍看你受罪。”顾晨一副高人派头半真半假道。
接连几个幻境,顾晨慢慢摸到点规律,临近生命完结时,原本记忆会觉醒。
他赌对了。
顾秀敏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理智提醒对方在胡说,可说出口却是:“大师,您直说吧,我是不是有什么劫难?”
顾晨淡淡摇头:“劫难暂时没有,只是你红鸾星动,老树要开花了。”
顾秀敏:“......”
这话把刚才建立起来的信任打的烟消云散,本来沉浸在少女时代爱情里一脸悲伤的张银莲忍不住了:“呸,亏我还信了,你个江湖老骗子,老流氓,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她和顾秀敏都七十多的人了,这个年纪红鸾星动,这不骂人嘛。
顾秀敏也拉下脸想骂几句,可到了嘴边又咽下,骂不出。
“信不信在你,准不准几天后自有分晓。”顾晨淡定笑笑,倒背着手,颤巍巍转身就走。
按照剧情发展,亲儿子给七十多岁的亲妈说亲就在最近几天。
俩老太太面面相觑,还真走了?怎么没骗钱呀?
生活有时候需要粉饰太平,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悲伤的,一旦从遗忘角落里翻出来,活像一根扎在心间的刺。
两人啥心思都没了,不约而同啥也没问,各自默默回屋关门。
顾秀敏心发慌,围着小院转了几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她的手机就像她现在的世界,小的几乎被快被人遗忘,上面只有十多个联系人,经常联系的,只有两个,二儿子王福山和孙子王爱科。
顾秀敏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遭遇意外早早走了,儿媳妇不久后改嫁,留下两岁多的孙子王爱科。
嘟嘟的电话音,像是幸福来临前的奏乐,顾秀敏满脸笑意,可一直到笑的脸都僵硬了,还是没人接。
应该,应该在忙吧。
连续打了好几遍,顾秀敏怔怔看着手机,转而按下另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另一端,王福山听到铃声看了眼号码,按下静音键扔兜里,整整衣衫,脊背挺得笔直掏钥匙开门。
门一响,厨房里应声冲出来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一脸期待问:“拿到了吗?”
王福山不说话,宛如刚发了工资般神态倨傲把钱拍在茶几上:“自己数。”
“这是多少?”李琴的长睫毛激动地活像把小扇子猛眨,往手指吐了点口水数完皱起眉头,“才五千四,怎么这么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