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深深挑眉一笑:“我才不是一个人来的,这进门的费用我两个月的月钱都不够。”说完她倒上热茶,“我和我家公子来的,只是我在这等你。”
“你家公子?”青舟眼底闪过震惊之色,他下意识警觉环顾四周。
柳深深假装没发现他的异样,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认得我家公子。”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唬住他。
青舟抿了抿唇,微微摇头。
“你不用紧张,或者害怕,你信我。”柳深深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待在这里对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方式的话,我乐意成全。可,若是你是被逼迫的,公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我自愿的。”青舟话一出口,就怔住了,他这意思是承认了柳深深的猜测,果然,对方微微一笑。
“好的,你还活着就好了,我下次再来找你好不好?”看见门口有人影靠近,柳深深眨着她水灵的大眼睛,迅速递给青舟二两银子,“收好了。”
青舟没得拒绝,只好攥着手心的银子,对她重重点头:“……好。”
门外琉玉姑娘前来,说是青舟不能离开时间太久,要让他回后院练琴了。柳深深也不强留,送他到门口:“青舟,你要保重啊。”
琉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但也没说什么。
“公子?”关上门,柳深深走到屏风后,发现人不见了,窗开着。她到窗边望了望,只感受到了晚风的凉,人呢?
青舟回了后院,转角处有一黑色人影负手而立。
“你?”他惊声道。
严云边转过身来,看着他:“我找了你很多年,既然还活着,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样平静而克制的质问,青舟重重一叹,说:“是相爷,他救了我。”
严云边目光一直,好似幻听一般:“你说什么?!”
青舟闭上眼睛,胸腔涌起万般苦涩,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来:“我爹没有惹什么仇人,但是他惹了先皇,是先皇暗中下令抄了云舒院。”
云书先生为人耿直,曾做过太子太傅,青年辞官之后自立学堂,无论贵贱他都一视同仁,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下一代。先皇信佛,以佛法治国,他觉得过于偏袒,认为该以法治国。此事传开之后,很多人扭曲了他的意思,说他贬低先皇的理念。先皇宽大仁厚,说自己的佛法,其实包含有佛与法,大家以为这是皇帝的海纳百川,可又有谣言,说云书先生主张以法为前提,而不是佛。
因为佛与法的事情,曾一度引得朝堂议论纷纷,皇帝为了稳住局面,没有追究。他一个无官无职的教书先生能怎么与皇权抗争呢?
“为何我都没有印象?”严云边感到脚下有些虚浮,云书先生教过他三年,可记忆里都没有这一段关于佛法争论,云舒院惨遭灭门的时候,是他得了大病的时候,那时候一直在长兄的照顾下……
“因为,相爷用药把你的一些记忆给抹除了。”青舟说着,“他似乎有预兆,派人提前把我救了出来。说,救我是因为还我爹教你三年的一个恩情,他让我当做自己死了,不要和你联系。”
严云边唇线紧抿,原来如此,他直直的看着这个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忽然苦笑:“好,我知道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青舟欲言又止。
“云边……”
“云清雅死了,我不会再寻,你放心吧。”严云边头也不回的没入黑夜。
柳深深在雅间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待严云边回到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都能睡?严云边无奈的将她抱起来,放下银子,从窗口离开了。
等在巷子里的严七也困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把人给等回来了,他终于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柳深深那小祖宗可算是安分下来了。
两天后,青舟收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似乎是有人偷偷放在他房中的。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被修缮过的珠钗,他眼角一热。
“谢谢……”
这是他母亲的珠钗,是他买给她的礼物。
翌日,严峰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相爷,三公子拒绝了暗卫首领一职,而且他……”
拒绝一事毫不意外,毕竟先皇杀了柳深深一家,仅此,严云边就不可能为皇帝效力。严云承躺着,脸色苍白,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闻言,他微微睁开眼:“而且什么?”
“他要成亲了,和柳深深。”严峰读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严云承的脸色。只见他轻咳两声,忽然笑了笑。
“他可真任性啊。”
落幕
顾九歌绷着脸回到城外客栈。
“这就是冲动的后果。”房内女子白衣黑发,和顾九歌身上的异族服饰不一样,而是京城女子喜欢的长裙。她倚窗而立,头也没回的继续道,“无论如何,云公子还是帮了我,和亲公主是王子妃,至少侧妃我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姐姐你甘心吗?”顾九歌愤然道。
“九歌,是你不甘心吧。”顾九灵回首,看着顾九歌的眼神颇为复杂。
顾九歌下意识低头,心跳忽然有些急促。
“你喜欢云公子,对吗?”顾九灵试探性问,“借口暗中跟随艾山王子,可他现在估计到两国边境了,我们还杵在这?你借我的名义去找了云公子,目的显而易见,只是……我以前都没注意。”
被看穿了心思的顾九歌,紧紧地握着茶杯,又气又羞。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顾九歌还是气不过,更气不过的是自己甚至没什么说得出有底气的话。
“如果你实在是想要他,那把他心爱之人杀了便是。”顾九灵勾唇冷笑,“但是,你要是做了的话,我不仅当不了侧妃,我们全族的命都保不住。”
顾九歌看着她眼中的阴狠和冷漠,心沉了下去。
云舒院里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庆。
敏儿给柳深深梳妆打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恍惚。回想起四年前,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自己出嫁的模样。
唢呐声响,丝竹乐器,交织成了一曲欢庆的祝福。
他一身喜服,长身玉立,柳深深久违的见他身上有了别的颜色。想抱着他,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以后的路。
红纱后那一双赤诚的眼眸,是严云边安心的光,前路漫漫,本来是他一个人的黑暗,却因她变得不再艰难。
杨潇如约到场,亲眼见证了他们四年前未完成的礼节,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看着他们携手并肩的模样,竟然红了眼眶。
“杨捕头,您这是干啥呢?”严七不由得取笑他。
杨潇抹了抹眼角,笑道:“高兴啊。”
他们的热闹关在门内,顾九灵站在门外听着这喜庆的奏乐,嘴角微微上扬,给了他们无声的祝福。
礼毕后,大家围坐一席。
还未开席,就有贵客登门。
赵涵一身朝服未褪,信步来到席间,身后跟着四名禁卫军。
“卑职参见晋王。”杨潇心有疑惑,但看阵势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跨步上前,行礼道:“请问这是……”
赵涵没有看他,而是目光复杂的在严云边和柳深深来回,热闹喜庆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大家提着心,放慢了呼吸。
“别这样如临大敌,本王只不过是正好路过,进来沾沾喜气。”赵涵在大家紧绷的神色中展颜一笑。
严云边抬眸,还未开口,在她身后的柳深深探出脑袋,朝赵涵笑道:“王爷要是不嫌弃,您请坐下,喝一杯喜酒吧。”
“好啊。”
柳深深一开口,气氛就缓和了不少,她亲自张罗,给赵涵斟酒。
“今日能得王爷赏脸,是我的福气。”柳深深端起酒盏,先干为敬。
赵涵抿唇一笑,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严云边,说:“但愿你们享受福气的时间长一些。”
“王爷此话何意?”严云边沉声问。
柳深深表情一滞,知道赵涵此行不会是好事,但在他眼中的阴狠使她下意识后退。
“你师父已经圆寂了,你知道么?”
这话如晴天霹雳,柳深深脸色瞬间苍白,靠着身后坚实的胸膛才勉强维持她的镇定。
“这就是你对付我的方法?”严云边护着柳深深,冷漠地看着赵涵,曾经真真假假的情谊瞬间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