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他笑道：“嗯，车身有投影幕布，音响设备都有，你想看什么片子我给你下。”
沐央看着他，“没想到什么片子。”
一时的沉默，宋漠站了起来，“下去走走吧。”
沐央下去了，他却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待他下来，手里拿了一个盒装冰淇淋，递给她，“给你买的，抹茶味。”
沐央纤细的手接过，碰上他的指尖，温热。
宋漠给她撕开了小木勺的包装纸，“以后我伺候你。”
沐央接勺子的手微滞，抬起浓黑的眼睫看他。
他嘴边拉着一个弧度，眼窝里却是不见底的深幽，“谁叫你是我救命恩人呢。”
沐央唇角绷不住往上牵，“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他眉尾稍抬。
“叫宋寅上我家倒屎。”
宋漠咬着嘴笑，笑得很坏，看她的眼神却是情意绵绵，“正好满了。”
沐央轻飘飘白了他一眼，“今天我看见沈校长了。”
“在哪儿见的？”
“就在超市，感觉他没有什么变化，王启仁的事情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宋漠顿了顿，“有，他现在在接受调查。”
沐央眸光微闪，“我看他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你爸的车祸跟他也有关系？”
“王启仁说是沈阅铭叫他动的手。”
沐央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沈校长有什么动机这么做？”
宋漠压着眼睫默了数秒，“人的心思最难猜，或许是一念之差，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浅薄的路灯下，她的前额如凝脂白玉，黑眼珠异常灵动，“不可能，像沈校长这种人心思沉稳的人，很会权衡利弊，怎么会凭一个念头去做事情。”
“王启仁的供词里，沈校长打电话给他，说王岗敲诈学校要拿五百万，七中在申评重点中学，让王启仁赶紧解决掉这个麻烦。”
“五百万？”
“对，他女儿被校园霸凌，班主任李梦严重失职，日记本还被王启仁拿走了，他知道王启仁的身份，不拿五百万就报警。”
沐央捏着冰淇淋盒子，“沈校长怎么说的？”
宋漠一哂：“他当然不认，他说，王岗的确要上七中面谈，但是并没有说要五百万，也没有提过王启仁的身份，王启仁那时候才到七中一个多月，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是沈校长的小舅子。”
“王启仁说谎。”
“那倒未必。”宋漠低哼：“王岗跟工友提过，王启仁就是沈校长的小舅子。”
“……谁跟他说的？”
不远处有一家子，男孩在拿馒头喂鱼，各种鱼儿扑通成一团。
妈妈在教育小孩，让他别再喂了，现在公园不许再喂鱼，鱼吃太饱会死掉。
宋漠：“走吧。”
“去哪儿？”
他一本正经的，“这里人太多，我带你去个人少的地方。”
眸光碰撞，笑意从他眼底泛滥开来，淹没了沐央。
沐央脑子有些乱，跟着他走过栈道，踏上上林子的小道，蹙着一双好看的眉目，无意识舔了舔小木勺。
小林道里看不到其他人影。
宋漠无声发笑，“沐央，以后，冰箱是你的，想吃什么我给装。”
沐央垂眼看着脚下，含在嘴里的冰淇淋甜而不腻，把方才七中那一糊团忘却脑后，心口彻底熨帖了。
他跟了上来，踩在石板路的声音缓而沉，“什么都是你的，冰箱是你的，黑水箱灰水箱也是你的。”
沐央脸噌地一热。
屎尿也能上头？
她受过很多表白，有直白有含蓄，很多过了就忘记了。眼下宋漠这些话，是在像她表白么？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还挺像的。
手机弹出微信信息，是钟亦灿发的语音，她装模作样打开。
“沐央，我碰到赵乾了，你他妈的，竟然跑去救屎骚浪贱，你不要命了，你竟然跑去救他！我要哭死了……”
☆、悲恸
沐央退出微信，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转移话题。
“你大姨还没有回去吧？”
宋漠乜斜着眼，鼻腔冲出一个笑，“没有，她要陪我过中秋。”
沐央咬了咬木勺子，“怪不得，最近这么老实。”
话一出口，她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脑抽了，自爆自己天天看他的定位。
宋漠倒没留意，只歪个脖颈看她，“沐央，我哪儿得罪那大眼眶了，她为什么叫我死骚浪贱？”
沐央紧紧抿唇。
“别偷笑。”
沐央拿勺子的手抵在鼻下，轻声道：“会不会，你当着她们的面，就光着游泳……”
宋漠绷着嘴角默了下，“我什么时候当着她们的面裸泳，想得美，要看我裸泳，要收门票的！”
沐央低头往前走。
“门票也不能卖给那大眼眶，我怕她眼珠子掉下来。”
沐央驻足在一个石雕旁，一只猴子傍着大石头，大概是孩子们喜欢在这里和猴子拍照留念，石头光滑油亮。
木槿花在夜色里怒放，一片梧桐叶旋转而下，落在她的脚边。
宋漠和她隔着石头相对而立。
冰淇淋盒子已经空了，她拿着木勺子沿着内盒边缘划过去，残余的那点绿色快被她刮得干干净净了。
宋漠忍不住笑，“这么好吃？”
沐央手一滞，抬眼看他，“好久没吃，其实我更喜欢焦糖味的。”
他微微定了一下，“噢，口味变了？”
以前她妈不给她吃冰的东西，她又特别喜欢吃冰淇淋，宋漠经常给她买，她不挑剔，但是最爱是抹茶味的。
沐央垂下眼帘，“对啊，后来发现焦糖的更好吃，不过也很少吃。”
出国之后，她痛定思痛，听妈妈的话准没错，冰淇淋好吃，也不能上了瘾地吃，伤身。
宋漠小手臂抵在光滑的额石头上，凑近她，眼皮子一垂一掀，“那剩这一点，刮给我吃吧。”
沐央不动，也没有躲闪，静静看他。
一抹浅浅的绿印在她唇角。
宋漠幽光一闪，克制住了那股冲动，嘴角拉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明天给你买焦糖味的，这几天大姨去串门，我晚上就住这里了，中秋之前，一天一盒，中秋以后就不要吃了。”
她稍稍侧身，垂着眼皮对着那一朵朵粉色的小木槿花。
风拂过林梢，婆娑声声。
很快，他的气息拢过来了。
厚而哑的声音在她发顶掉落，“沐央，我跟你道歉。”
沐央视线落在他暗色花枝衬衫包裹的胸肌上，微微眨巴一下。
“以前都是我的错，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行么？”
……
有一对男女从小道里走过去，看了他和沐央一眼，见怪不怪往前走了。
待人走远，他头低了一些，目光凝在她脸上，“谢谢你给我留了这张臭嘴那么多年，你再行行好，给我一个……一个伺候你的机会，好不好？”
她掀起眼帘，轻吐出声，“不好。”
宋漠舌尖抵在两唇之间，压着眼睫就那么看着她。
沐央往猴子长臂上靠，瞟了他一眼，“跟郑书卉沾边的人，没有这个机会。”
他长臂一伸，撑在她肩侧，正好压着猴子的脸上，重重吁出了一个气声，“我跟郑书卉就没有沾过边，一根手指头我都没让她碰过。”
沐央默不作声，打开郑书卉的微信，纤细的手指头轻轻划拉，没多久定住了，一点，手机转了个方向。
宋漠长吸一口气，“……”
手机里，一群在在玩指压板的游戏，男男女女排长队，后一个搭着前一个的肩膀，郑书卉正好在他身后，搭着他双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打脸来得太快，他下颚动了动，神色微窘，“沐央，你受累，帮我把肩砍了。”
沐央：“我不受这个累。”
一阵无声静默。
沐央从他肩侧走出去，咬牙切齿的，“所以才叫你修修男德，学做一个正经人。”
宋漠舔着嘴默了默，跟了上去，“你说的对。”
宋寅一身臭汗，把十六带回来了。
宋漠没让她接手，自己接过狗绳，把她送回离棠府。
这之后的几天，宋漠晚上都住落月湖，沐央工作忙，他就天天送吃的到她家门口，偶尔见上她一面，他也没厚着脸皮邀她出门，最多赖在她家里多看她几眼。
有时候沐央做好饭，没留他吃，他便一个人落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