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加汤里了?”李玉问李财,李财点点头。
“他在里面伺候?”李玉接着问,李财又点点头。这时候,祝妈也从厨房赶过来,大家聚集在东厢房外。
墙头上,老大只露出半个脸,他眯着眼睛问旁边的阿勇:“这是啥意思?怎么李家公子洗个澡,李家所有人都来伺候,这么大个阵仗?”
阿勇也有些迷惑地盯着下面院子:“谁知道,也许等着听什么吩咐吧。”
就在阿勇和老大在墙头上嘀咕的时候,东厢房内,久源坐在浴桶里,蒸汽围绕着他,李尊拿着汗巾站在旁边。洗澡水的药力开始发作,久源有些昏昏欲睡,头耷拉到胸前,鼻尖离水面只有不到一寸,鼻尖上的一滴汗珠,折射着跳动的火苗。
“公子,公子,要不要上点胰子?”李尊专注地盯着久源,小心地问。
久源没有回应,头依然耷拉在胸前。
“公子,公子。”李尊又叫了两声。
久源仍然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李尊盯着久源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久源已经昏睡,然后拿起久源的剑,蹑手蹑脚地放到角落里。他踮着脚来到外间,打开门朝外招了招手。
李玉一干人正在东厢根儿等候,看见李尊打开门招手,李玉,李宝,李财和李崇礼一个接一个进入东厢房。女眷留在在外面等候,李玉家的和李财家的走过来把所有廊下的灯都吹灭了。
李玉等人进入东厢房,李尊把门掩上,李玉吹灭了灯。屋里漆黑一片,李尊,李玉,李宝,李财和李崇礼围住浴桶,仰头张嘴。他们的嘴里翻江倒海,发光的蛊虫涌动翻腾,紫绿色的荧光一闪一闪,黄绿色的胶状物从嘴的周围泡沫一般地溢出来。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的荧光,粉紫色的光弧噼噼啪啪地爆个不停,整个头颅也在发光。他们围向久源,像一张由发光节点连成的网,在慢慢收紧。
阿勇趴在院墙上疑惑地看着李家的男仆门进入东厢房:“李家下人要干什么?洗个澡要这么多人伺候。连老爷都进去了。”
“难道要围观李家公子洗澡不成?”旁边一个劫匪也觉得不可思议。
“把灯都灭了是啥意思?”老大皱着眉头问,“李家这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玩的是哪出?”
“屋里好像又亮灯了,还是五彩的。”不知是谁在一边说。
东厢房的一扇窗户上,有暗暗的光影,一会儿紫色,一会又变成黄绿色。
“这是在干啥?”有人小声问。
“管他呢,这么多人都在这,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省了老子不少事。”老大把拳头用力向空中一抓,好像收网一般。
李家反常的一切让大家很好奇,都趴在墙上观望,不知是谁脚下没站稳,两手乱抓,拨落了几片墙头瓦。瓦片滑落掉到院内的砖地上,摔成了几片。
响声惊动了院里的人,李夫人,祝妈等都被吓了一跳。
“啊,祝妈尖”叫了一声,“谁,谁在那?”
东厢房内,李尊,李玉,李宝,李财和李崇礼嘴里都含着一团岩浆一般粘稠的,发着紫绿色荧光的蛊虫,粉紫色和黄绿色的光弧在表面划来划去。他们已经围在浴桶周围,因为激动,也因为恐惧,他们的手微微颤抖,光弧在皮肤上嗖嗖地划过。
祝妈的尖叫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几乎同时闭上嘴俯身蹲下。久源被尖叫声惊醒,他眯瞪瞪地睁开双眼。连日的星夜兼程,他已是非常的疲惫,水里的药物侵入他的肌体,正在发力。但久源到底是常年习武之人,身体强壮,抗邪避瘟,再加上药力刚刚发作,他还没有完全被控制。他睁开眼,四周的黑暗让他立即清醒。
“谁,灯怎么灭了,谁在那?”久源从浴桶里站起来,水从身上哗哗淌下。溅出桶外的水,浇在蛊虫的身上。
久源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他摇晃了几下,想要抓起放在浴桶边的剑,但手却抓空:“剑,我的剑呢?”
院子里,祝妈等都看见墙头上有人。李玉家的喝了一声:“谁?”
李夫人和李财家的一起喊道:“有贼。”
老大见已被发现,大喊一声:“兄弟们,开荤啦!”纵身从墙上跳下来,劫匪们跟着从墙上跳进院子里。
久源在屋里听见外面喊有贼,抬腿跨出浴桶。他一脚踩在蹲在下面的李财的背上,人趔趄了两下几乎摔倒。
“李尊,你蹲在下面干什么?”久源以为踩到的是服侍他洗澡的李尊,“灯怎么灭了,快把灯点上。”他在黑暗中抓起放在椅子上衣服,摸索着找出裤子穿上。屋外传来打斗和厮杀的喊叫声。
“李尊,你还蹲在那干嘛!”久源说着冲出房门。
门外,劫匪和李家的女眷已经打成一团,久源大喝一声:“哪里来得大胆毛贼!”随手抄起一件家伙和劫匪打起来。
李宝,李玉,李财,李崇礼和李尊也跟着跑出东厢房。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一群人和几个女眷打在一起,便也加入混战。
前院的喊杀声传到了后院,守在玉篆门外的坠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听见有人喊‘有贼,有贼’。她从楼上往前院张望,但什么也看不见,通往前院的门口也不见人影。她不敢丢开玉篆跑到前面去,迟疑片刻,抓起一根木桩开始撞击玉篆的房门。她的眼睛和脸颊因为愤怒和恐惧发出荧光,眼里的光弧哔哔啵啵。
玉篆听见坠儿哐叽哐叽地撞击房门,也隐约听见前院的嘈杂,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顾眼前。她整个身子扑在一个长几上,长几前面还有几家具件一直抵到门前,她用力向前推,试图阻挡坠儿撞开门。
前院蛊精和劫匪厮打成一团,不知底里的久源和蛊精一起赶杀劫匪。所有的灯都灭了,只有后院倚岩楼上传过来微弱的晕光。人影绰约,即便几尺远,也只是一团光影,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分辨大致的轮廓。这种情形近身肉搏并非易事。阿勇的手碰到一个人,但黑暗中那个人很快跳开,他不知对方是李家的人还是他的兄弟。他握着刀追过去,看见那人的下身好像有衣裙样的东西在摆动。他断定那一定不是他的兄弟,紧赶两步,伸手向前一抓。他抓到了一团柔软的丝绸,立即举刀向对方砍去。只听见闷闷的嘭的一声,刀砍之处有一团发光的东西,把阿勇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把灯点上!”阿勇听到老大的喊声。
久源也听到有人大叫把灯点上。黑暗中一个人影向他扑来,他一个扫堂腿把那人撂倒在地上,那人啊了一声。他刚收回腿,一股凉风从右而来,久源知道是件兵器,仰头一闪,然后手往上抓。他抓到了一只胳膊,用力一扭,哐当一声,那人重重地摔倒地上,紧接着是一声惨叫。久源抓住那人的手腕,从手里夺下一把剑。
一只廊下的灯笼被点燃了,光线昏黄,但足以照亮院落,所有人都分清了敌我。久源看到一团光亮,那团光亮来自李夫人的衣裙下面,她正一拐一拐地往一棵树丛后躲避。
“母亲。”久源没多想,大叫一声,冲向李夫人。中间两个劫匪向他杀来,以久源的武功,几个劫匪不在话下,他打到了那两个人,奔到李夫人身边。可李夫人却换了个方向继续挣扎着往前跑,似乎不是在躲避劫匪,而是躲避他。李夫人的脚下,一滩滩发着黄绿色的光的东西连成了一串。
久源惊得目瞪口呆,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母亲。”他大叫,但李夫人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祝妈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上,一个肩膀被刀划开,有米粒大小的黏粥一样的东西从伤口里涌出来,那东西发着紫绿色的荧光,一闪一闪的,在地上铺成一滩。那个砍伤祝妈的劫匪傻愣愣地提刀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地盯着地上发光的一滩怪物。
“鬼,鬼!”有人大叫。
久源循声望去,只见李崇礼跪在地上,他的腹部被划开,一堆发光的东西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堆在地上。一个劫匪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拿刀砍他的肩膀。久源傻了一般瞪着跪在地上的李崇礼,不知该不该上前相救,他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这是怎么了?父亲和母亲……!
一个劫匪朝他冲过来,发呆的他差点被击中,几乎在最后一秒,他闪身躲过刺向他刀,抬手向前一推,将劫匪推翻在地。他将剑刺向劫匪,劫匪一滚身,躲开了他的剑,却滚进了地上一堆蛊虫里。蛊虫瞬间爬满劫匪的全身,劫匪吓得歇斯底里的大叫,在地上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