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礼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今后咱们一心一意,兴旺家业。”说完放下酒杯,端起茶杯,“我和你母亲已经吃过了,只在此陪你,最近有些虚火,不易饮酒,就以茶代酒。来,干了这杯。你年轻,多喝些无妨。”
久源依命干了杯里的酒,李玉家的赶忙上前斟满。李崇礼盯着久源喝了酒,然后对李夫人递了个眼色。
李夫人端起茶杯说:“今天我儿回来,我这当娘的高心,也敬我儿一杯,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久源站起来,端起酒杯:“母亲辛苦。玉篆身子不方便,这一大家子肯定都是母亲在操劳,儿子实在羞愧。这一杯敬母亲。”说完把酒干了。
李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却低头用衣袖试泪。久源看见母亲哭泣,不知为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关切地询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因何事哭泣?”
李夫人用衣袖擦干眼泪,抽泣着说:“你刚到家,风尘仆仆的,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只是待会儿你要去见你媳妇。”说着又哭了起来。
“玉篆,玉篆怎么了?”久源脸上即迷惑又担忧。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李夫人假装擦泪,用衣袖挡着,偷偷瞟了一眼久源。
“玉篆怀胎后,开始还好,两个月上就害喜害得厉害,开始只是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后来情绪越来越坏,最近这半个月就更糟了,经常哭哭啼啼的,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总说有人要害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好像中邪了一般。对下人是不用说的,非打即骂,即便是我们俩,也被她骂过几次了。 ”
久源被李夫人的话惊呆了,他呆呆地看着母亲,好像没有完全听懂。李崇礼在旁边斜眼看久源,掂量着他的反应。
“郎中说,”李夫人接着说道,“害喜时候,经血攻心,痰阻热盛,迷了心窍也是有的,一般过了五个月就会渐渐好转。可我们都被她吓坏了,阖府上下,一个不敢吱声,只怕一句话不对,又惹恼了她。今天送上去的晚饭,不知怎么又不和心意,全都扔到地上,还把坠儿打了一顿,又把李宝和祝妈叫上去骂。”
“怎么,怎么会这样”久源迷惑而又痛苦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李夫人叹气道,用衣袖假装擦了一下眼泪。
“那,那胎儿可还好?”久源看着李夫人,焦虑地问。
“郎中看了,说胎儿应该没有问题。”李崇礼接过话茬,“唉,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只要孩子平安,我和你母亲受点委屈都不算什么。”
听了父亲的话,久源满脸愧疚:“儿子不孝让父母受此委屈。媳妇虽说有孕在身,但也不可对父母不敬。现在儿子回来了,一定严加管束,无论怎样,都不能不守妇道。”
“你可不许胡来,”李崇礼厉声对久源说,“她现在怀着咱家的骨血,无论什么都可以忍,只要她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你父亲说得是。”李夫人随声附和,女人生孩子,就像鬼门关,孩子生出来就好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动了胎气,伤了孩子,无论是谁,我和你母亲都不答应。”李崇礼声色俱厉,“再者说,玉篆这孩子一直很好。只是因为害喜,才成了这样。郎中也说慢慢会好的,你千万不要和一个病人置气。她说什么,闹什么,你只听着,别信就是。”
“父亲说得是,”久源躬身附和,“父亲母亲不要担心,我当然不会伤到孩子。但现在我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父母受屈,一切自有我来调停。我先上去看看,恕孩儿告退了。”久源说着起身要走。
“你先等等,“李夫人拦住久源,“老爷说的是,你媳妇有病,又怀着咱们家的骨血,你可不许来横的。你回来前她刚刚哄睡下了,你现在上去把她闹醒了,不知又会怎样。依我说,你刚回来,旅途疲乏,不如今晚就先在那边厢房歇一夜,等明天咱们再仔细商议。已经到家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在这一晚。”
久源满心里又是挂念,又是担忧,还有不少疑惑,恨不得即刻就飞到玉篆身边。但母亲已经发话,不好违逆。他想了想说:“母亲说的是,就依母亲。那父亲母亲劳累了一天,赶快歇了吧,我洗个澡,今晚就先在东厢房里将就一夜,明天见了玉篆再说。”
“就是就是,”李崇礼一下放松了许多,脸上带着微笑,“劳累了一天,赶快去歇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已经到家了,不在这一夜半宿的。”
“李玉家的,快给公子上酒,”李夫人回头招呼李玉家的,又往久源碗里夹菜,“多吃点,你这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亏了不是一丁半点。”
第89章 谁是敌人?
久源吃完饭,和父母请辞,出了正房。夜已经深了,凉飕飕的,地面上漂浮着一层雾气。有些微醉的久源,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李宝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雾气让灯光变得有些迷幻,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游廊进入东厢房。李财和李尊提着两桶蒸腾着热气的水跟在后面,也进了东厢房。
院墙上,树丛里探出两个人头,是阿勇和老大。
“这是要沐浴,沐浴完估计就要睡下了。”阿勇说
“睡下就可以动手了。”老大说,“李家少奶奶住东厢房吗?”老大接着问。
阿勇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好像是住后面楼上。”
“怎么也没见少奶奶过来,不应该啊?”老大有些疑惑。
“还真是没见少奶奶,”阿勇也觉得有些蹊跷,“也许是身子重,不方便?”
“不过管它呢,一个女人家。病了更好,少些麻烦。”老大不耐烦地说。
久源去往东厢房的时候,李崇礼和李夫人在老爷夫人的卧房里,隔着窗子,偷偷地看着久源和李宝往东厢房走去。
“我都快等不及了,但愿别出漏子。”李夫人嘘声说,黑暗中,粉紫色的光弧在眼球上滑动。窗外,李尊和李财提着两桶水,沿着游廊也往东厢房去了。
“把他干掉,后面就好办了。唉!原本好好的,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崇礼叹了口气。
李尊和李财进入东厢房,李尊放下手里的水桶,探出头来朝正房和二门外望了望,然后缩回头关上门。
二门外,躲在门后的李玉,李财家的和李宝家的从门后出来,站在门洞里。
久源进入东厢房,李宝站在门边举灯为久源照亮。东厢房一明两暗,中间是客堂,两边一间是卧室,一边是书房。书房里,早已放好了一只大木桶。桶里已经放了小半桶水,腾腾地冒着热气。靠墙的高几上,有一盏灯,灯调得不大,屋里有些昏暗。
久源把外衣脱了,顺手搭在浴桶旁的竹架上。李宝进来,把灯笼放在地上,上前帮久源宽衣。李财和李尊提着水进来,李财把桶里的水倒进浴桶里,用手试了试,然后一边把手放在浴桶里搅动,一边示意李尊把他桶里的热水加进浴桶。
李尊抬起桶来,只加了小半桶,就听李财说:“好了,把水放旁边,等凉了再往里兑。”
李尊依命把剩下的大半桶水放在旁边。久源已经脱去衣服,李宝把久源换下的衣服拿在手中,指着旁边椅子上一摞叠的齐整的衣服对久源说:“这是换洗的衣服。”
久源点头示意,抬腿跨进浴桶里:“让李尊伺候,你们出去吧。”。
“那我们去外面候着,有事喊我们。”李宝说完和李财一起往外走。
久源站在浴桶里,水及腰部,他用手往上身撩了些水。水温适中,水里似乎有淡淡的香气。
“水里加了什么?”久源问。
“哦,一些舒筋活络的草药,”正领着李财往外走的李宝回头说,“帮您解解乏。”
“哦,好,你们去吧。”久源蹲下身,坐进浴桶里,整个身体被水淹没,热气熏着面庞,感觉很舒服,他把头靠在桶沿儿上,闭上眼睛。
李财和李宝从东厢房出来,李宝举手挥了挥。李玉,李财家的和李玉家的从门洞里走过来,穿过院子来到东厢房前。李崇礼和李夫人也从正房里出来,沿着游廊来到东厢房北头卧房的窗下。久源洗澡的书房,在东厢房的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