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应夫人,玉篆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心里却是一阵惊喜。应夫人是她们的老熟人,她小的时候两家经常来往,只是父母去世后,应夫人和庄老爷才不像以前那样频繁登门,但每年应夫人都会接祖母和玉篆去她家里聚会,经常还会留玉篆在家里住几天。几年前应夫人的儿子生了栾州刺史,接了他们老两口去滦州,她们之间就只能只凭书信联系了,但自从祖母病倒后,信就再也没有到玉篆的手里。
玉篆赶忙到应夫人面前行了礼,她掩饰住内心的欣喜,轻声说道“篆儿哪里敢,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片刻,若知是夫人来了,篆儿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说完按照礼数也向婶娘行礼,然后在婶娘的示意下,坐在了婶娘旁边的椅子上。
“上次来凭吊老夫人……”应夫人刚说了半句就哽住了,低头用帕子试泪,片刻后接着说“几年前和老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很硬朗,谁知才两三年的功夫就……”
“谁说不是呢!”婶娘也用手帕拭泪“我们还想多孝敬她老人家几年,可天有不测风云,唉。”
“听到消息我们就急着赶回来了。当年我们老爷在已故文老爷的手下,多得他提携,和玉篆的父亲也是极好的朋友,两家走动得竟像是亲戚一样,只是这几年去了栾州,路途遥远,只能书信来往,谁知那次临走前来和老夫人道别,竟成永诀。”应夫人说着又哭起来。
“应夫人节哀,这些事情都是天有定数的,岂非人力可以改变?好在老夫人这几年我们都是细心照料,没受什么委屈,走得也很平和。”婶娘对应夫人说。
玉篆抬头看了了婶娘一眼,婶娘的无耻让她从心里鄙视。婶娘察觉到了玉篆的目光,飞快地回头瞪了玉篆一眼。
“那就好,”应付人一边拭泪一边说“不过你们一定辛苦了。”
“那还不都是应该的。”婶娘诚恳地说。
“上次来,本想凭吊老夫人后和玉篆好好说说话儿,可谁知篆儿竟然晕过去了,想来是太过劳乏又太过悲伤的缘故。那天人多事杂,不便叨扰,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们,还想接玉篆去我哪里住几日。”
“哦,真是难为应夫人想着,”婶娘笑着对应夫人说“只是篆儿自小是祖母带大的,和祖母最亲。老夫人病重的时候,篆儿昼夜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老夫人走了,篆儿茶饭不思,身体弱得不行,可也不听我们劝,硬要给老夫人守灵,所以才会昏倒。这几天篆儿又和我们说,要搬到后院静养,在前边看着老夫人住的房子,用得东西,难免睹物思人,心里难过。我和她叔叔劝了一回也不听,只得由她去了。应夫人想得周到,要接玉篆去散散心,只是我想到了应夫人哪里,谈起旧事,难免又要伤心落泪,篆儿身子刚好了些应该在家静养,但回绝应夫人又是大不敬。我看要不这样,再等两天,等篆儿大好了,再去应夫人那里叨扰几日如何?”
听到应夫人要接她去住几日,玉篆高兴的心砰砰直跳,但婶娘的一席话又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的喜悦。她抬眼偷偷看了应夫人一眼,应夫人也在看她,四目相接,各自都明白了大半。玉篆下意识地又看婶娘,婶正娘瞪着她,玉篆赶忙把头低下。
“文夫人要是担心这个,那倒不必。我只是想接篆儿过去散散心,不提这些伤心的事情。我在吕荣只住几日,过了十五就准备回栾州了。再者我还带了些东西给玉篆、玉字和玉文。前些天忙得顾不上,这两天让他们找出来,叫篆儿带回来,我就不再跑一趟了。篆儿,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瞧应夫人说得,真叫篆儿无地自容了。篆儿……篆儿只听应夫人和婶娘的。”玉篆边说边看应付人,又看婶娘。
婶娘盯着眼前地上的方砖,沉默了片刻说“即是这样,玉篆就去吧。只是应夫人难得回来一趟,要办的事情一定不少。玉篆就不要在那住了,去坐坐,吃过晚饭就回来吧。”
玉篆原本以为没有可能了,谁料婶娘竟答应了,连忙说“婶娘说得是,玉篆去了坐坐就回来。”
“即是这样,那也只能如此了。”应夫人有些无奈地说“那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过去吧。”又对婶娘说“老夫人的事,你们也别太过悲伤,人总有这一天,你们多保重,这一家人都靠你们呢。”
“应夫人说得是,多谢应夫人记挂,应夫人也多保重啊。”说完这些,婶娘冲着门外喊宝云。
宝云进屋,婶娘对宝云说“应夫人想接大小姐去散散心。你跟着去。小姐身子还虚,你贴身好生服侍,别让小姐累着,吃过晚饭就回来,别给应夫人添麻烦。”
宝云飞快地看了玉篆一眼,又看了应夫人一眼,然后看着婶娘说“知道了,夫人。”
“我记得以前不是坠儿服侍玉篆吗?”应夫人问。
“坠儿我今天另外派了差事,不在府里,宝云去也是一样的。”婶娘回答,又回身对宝云说“你去准备一下,叫陈喜备好车,你和小姐一起去。”
应夫人道“坐我的车过去岂不省事方便?”
婶娘说“应夫人回来这几日,用车的地方一定多,反正我的车也闲着,不如就送了她们去,也省得你把她们送回来。”应夫人听罢也只得应允。
应夫人和跟随的两个仆妇,还有婶娘,玉篆,宝云一起来到大门外,婶娘看着应夫人上了车,然后走到自家的车跟前,玉篆和宝云跟在后面。
婶娘转过身看着玉篆说“到了那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应夫人在这只待几天就回栾州了,远水解不得近渴,别只图一时痛快。”又对宝云说“别离开她身边一步。”宝云点了点头。
第27章 援手
陈喜轻甩了一下鞭子,大青骡迈开步子,车子支支扭扭地开始前行。微风穿过帘子吹进车篷里,玉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得令人心醉,浸满了自由。玉篆已经有快两年没有呼吸到这样的空气了,虽然只是一墙之隔,竟是天壤之别。
应夫人的宅子离玉篆家并不远,穿过三条街左转向北大约一箭远,拐进一条巷子只几步路就是庄府的大门。应夫人下车,过来携了玉篆的手,两人一同进府。应夫人没把玉篆带到一般迎客的房间,而是直接去了自己日常起居的房里,房间不大但很精致。玉篆一进屋就闻见扑鼻的香气,只见垂花门后面的隔间里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肴。没有奉茶寒暄的客套,应夫人带着玉篆径直穿过垂花门进了隔间,应夫人先落了座,然后示意玉篆也坐下。玉篆谢了座,坐在应夫人旁边。
应夫人指着桌上的菜说“回来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只是随便让他们弄了几样菜,不过都是你爱吃的,随便吃点吧”
那一桌子的菜果然都是玉篆爱吃的,玉篆看傻了眼,口水涌进嘴里,她尽量矜持地吞咽,有些难为情。近半个月来,玉篆天天吃的都是黍子饼和豆腐菜汤,曾经食量如雀她,现在总是觉得饥肠辘辘。她等应夫人下了第一筷,就举起筷子拣菜往嘴里送,吃得有些急,菜没有稳稳地送进嘴里,掉了些在桌子上,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涨的通红,没好意思接着吃,把筷子放到桌子上,低头咀嚼嘴里的食物。
“快吃啊,在我面前还顾及这些?”耳边传来应夫人温柔的声音。
玉篆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应夫人,只见应夫人微笑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泪。玉篆心里一热,眼泪也涌进眼眶,她抬起袖子试泪,突然意识到旁边还站着宝云,她偷看了一眼,只见宝云绷着脸,一脸严肃地站在身边。
应夫人见状忙对旁边站着的春梅说“快去带宝云姑娘吃饭,好生招待,不要怠慢了。”春梅过来要领宝云出去。
宝云忙说“谢应夫人,宝云不饿,我还是在这里服侍小姐。”
“到了我这里就要听我的,你先去吃饭,有我在这里,还害怕怠慢了你们小姐?”应夫人和颜悦色地说。
宝云听应夫人如此说,忙陪笑说道“应夫人这说得是哪里话,小姐在应夫人这里,岂有不放心的道理?只是我真的不饿,还是在这里服侍小姐。”
应夫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宝云,难道在我家里,你还要做我的主不成?”
宝云听应夫人如此说,脸上有些慌乱,立即跪在地上说“宝云不敢,宝云冒犯了应夫人,夫人恕罪,宝云这就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