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35)

“要不要跟余舟遥说说?”姚岸那天躺在姚见颀的床上,把他的漫画书翻得哗哗响。

姚见颀指腹贴在刀片上,顺着黑色的铅芯一点点削着,笔屑宛如雪霰一样落在垃圾桶里的木花上,有种缄默的风貌。

姚岸扔下漫画,挪到床尾。

“哈?”他用手肘撞了撞他。

姚见颀将刀放在嘴边,吹了吹,不看他说:“知情权不是这么用的。”

“姚岸,有人找——”

门口的同学朝他喊。

“来了。”姚岸利索起身,走了没几步,又回到桌前。

“帮个忙。”他把手搭在展星和向井轩肩膀上。

“嗯?”两人双双抬头。

“帮我炒作一下。”

“炒作什么?”

姚岸:“其实我有女朋友,在一中。”

周末,安定村。

“你要进游泳队了?!”

“就去瞧一眼。”姚岸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又捻起一粒。

颜怀恩端着开水壶过来,倒满他们俩的杯子,茶面上浮着一圈白色芝麻。

“说说呗。”颜怀恩也坐了下来。

姚岸嘬了一口芝麻茶:“主要得追溯到运动会.....”

姚岸当初是本着一腔不务正业和一丝集体荣誉感,打算随便跑跑就完事,结果却拿了两个项目的第一,还破了200米的校记录。

当然,这个“随便”有待商榷。

“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雄鹰总要翱翔!”姚岸突然慷慨地来了一句。

“你放什么狗……”康子的手臂被颜怀恩怼了一下,住了嘴,让这厮继续说下去。

那天来找姚岸的是他的体育老师。

老师开门见山:“组织决定将你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哪来的组织?

但姚岸还是很恭谨地问了:“您的意思是?”

“加入校队吧。”体育老师说。

“可为什么是游泳队啊?”康子纳闷道。

“我一开始也懵呢。”姚岸抿了一嘴的芝麻,“然后他说‘你这小腿不像是长期跑步的,倒像长期游泳的’”

“好好考虑吧。”体育老师最后道,“拿了奖考试加分。”

“明白了。”康子点头,“你是冲这个去的。”

“谁说的,我还是有奥运理想的好吗。”姚岸笑了笑,又道,“但没加分实在。”

颜怀恩捧着杯子,吹散了浮袅的白气:“没想到啊,二中有游泳队。”

“剑走偏锋呗。”姚岸说,“文化成绩跟不上,就开拓业余优势项目,我们学校打算靠这个评人才培养基地呢。”

“挺好。”颜怀恩笑了笑。

“怀恩,你明年就中考了吧。”康子把手搭在他肩上。

“嗯。”

“要不要考虑下县一中?”康子强烈建议。

“不考虑。”颜怀恩一口回绝。

“哈哈哈哈哈哈……”姚岸对着康子略微僵硬的脸幸灾乐祸,“人家才看不上呢。”

颜怀恩浅浅一笑,低头抿了口茶。

“打算来市二中吧怀恩。”姚岸挑眉。

“不打算。”颜怀恩不留余地

“……”姚岸虽是为了打趣,倒也没想他会拒绝得如此果断。

“我答应爷爷了,要考一中。”颜怀恩神情认真道。

姚岸和康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稍远处,摇椅上的颜沐春半寐着,盖着一层深紫色绒毯,无声胜有声。

颜沐春阖了一下眼皮,哑声道:“好孩子。”

一点微小的回应。

颜怀恩很满足。

他们的热闹囊括了颜沐春,也挽留着他。

姚见颀在陵园写生。

8个人分坐在西南东南和正南,北方是一块数十米高的烈士碑,碑座正反分别雕刻着一场起义与就义。

秋阳睽违,悬在红星的尖端,久了却会刺目,姚见颀将速写本挡到额头,看着地上断裂的那根5mm木炭条。

应该多带两根的。

“用我的吧。”一个笔筒递到他面前,“方形的可以吗?”

姚见颀只垫着《静物素描》,对方则坐着姜黄色的便携马扎,刚好仰头的差距,一张很孩子气的面孔。

“啊,谢谢。”姚见颀停在笔筒上缘,抽出一半,又张口,“你......”

对方的娃娃脸笑开了,料到他想说什么:“我叫陈哲啦,你是姚见颀吧。”

姚见颀罕见地感到一些自疚,同一个画室那么久,记不得名字也太不值得称道。

“看一看你的。”陈哲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没在意这点儿尴尬,朝姚见颀的速写本努了努嘴。

姚见颀将正面翻过来。

是他们眼前的碑陵,不同之处在于作为背景的天空被炭笔抹成了藜黑,下面的两段长阶线条交绰难辨,原本规则的梯形像垒砌的灼灼白骨。

唯一的彩色是那颗破出画纸的五角红星。

“好棒!”陈哲好久才想起感叹。

姚见颀去看他的,他却一把搂过画本,猫着腰说:“太丑啦!”

姚见颀笑了笑,继续用炭棒加深边边角角的黑,没留一点余裕。

第50章 “傻逼才教你谈恋爱。”

“姿势不标准。”

这是姚岸进游泳队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也是这句话,开启了他漫长的浮板打腿生涯。

别人练自由泳的时候,他趴在浮板打腿;别人搞队内接力赛的时候,他在浮板打腿;等别人也开始练浮板打腿了,他依旧在浮板打腿。

从游泳馆里出来的姚岸头发滴着水,空气要比液体更冷,他朝游泳馆的招牌树了个中指,迈着有点抽筋的小腿,走进对街的一家甜品店。

店内的气氛暖烘烘的,墙壁是粉色,挂着网状的照片格,每张桌子都被成双的人占领。

余舟遥坐在一杯提拉米苏芝士雪球后,举着勺子,向姚岸摇了摇。

“等多久了?”姚岸在她对面坐下。

“一会儿。”余舟遥舀了一勺雪糕,转向他。

姚岸摇头:“太甜了。”

余舟遥将那一勺尖的甜送到嘴里,再刮去白色雪球上融化的糖衣,一边问:“训练累吗?”

“与其说累吧。”姚岸撇了撇嘴,“更像是被整了。”

“哈?”余舟遥笑了笑,撑着下巴,仔细看了看他。

“吃啊,看我干什么?”姚岸也笑。

余舟遥点头,吃下一整杯,在这期间他们并不说话,吃完后,她的牙齿有些打战。

“呼,还是太冷了。”余舟遥说,“有些腻。”

“那么甜?”姚岸将杯子移过来,指尖若有所思地在杯底敲了敲。

余舟遥盯着他,心中是觉得此刻很溶漾温馨的,但目光扫到其他相依的人,总觉得……这样的温馨不合群。

因为太适度。

“怎么了?”姚岸觉察到她的出神。

“没有。”余舟遥想以笑颜敷衍过去,但,好不甘心。

不甘心,没有越界,也没有过分。

“姚岸。”她支着下颌,轻声喊了一句。

“嗯?”

“有时候我会想……”余舟遥顿了一歇,说,“你会不会,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当然。”

姚见颀舀下一大勺雪糕,面不改色地含进嘴里。

“不冷吗……”姚岸全神地注视着,牙龈仿佛游走过一丝凉。

姚见颀不予理会,把刚才的话完整重复了一遍:“提这种问题,当然很正常。”

“是吗?”姚岸趴在餐桌上,下巴枕着手背,“可听起来真的很像要分手啊。”

“嗯?”

“吓我一跳!”

所以他当时下意识回了一句:“为什么?”

“感觉。”余舟遥低下低头,敛去了神色。

“什么感觉?”姚岸一头雾水。

余舟遥从杯子看到他,最终,还是四两掸千斤:“瞎说的,送我回学校吧。”

“就这样?”姚见颀问。

姚岸点点头。

他复杂地打量了一眼姚岸,半晌后,说:“以后你只要否认就好。”

姚岸瞧着他,深叹了一口气:“以前怎么就没这些事儿呢?”

“你们......以前是怎样的?”姚见颀佯若无意地问。

姚岸信口拈来:“就吃吃饭聊聊天牵牵手啊。”

“现在呢?”

“一样啊。”

“一样?”

“对呀。”姚岸歪倒一边,“到底哪里出错了嘛。”

只是牵手的话。

姚见颀忽然看了看姚岸,还是那副一脸不知道问题所在的样子。

他捻紧了手里的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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