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06)

猝不及防的一个长吻。

别扭的姿势也不妨碍沉醉,更何况姚岸总是被动地沉沦。

从姚见颀的气息中脱身时,他给了他警示的一掌,在他肩上:“你还是高中生,不要这么如狼似虎的。”

“高中生才更如狼似虎。”

在某些方面,姚见颀逐渐认为,廉耻是一种累赘。

他的目光在修护霜和姚岸身上来回,什么都没说,却已经什么都说了,姚岸的后颈开始发热。

“你这人真……”姚岸捏紧瓶身,又好像有些挫败,在姚见颀面前他通常没有什么自制可言。

但那又怎样呢。

“给我涂吧。”姚见颀懂得见好就收,哪怕他比姚岸还深知,对方并不会吝啬给予他更多的甜头,但是他很乖,不惹他的糖闹脾气。

姚岸果然松了一口气,将膏体抹上姚见颀的手指,直到第二根时对方依旧很专注地看着他,没有一点绮思,只是专注。

“你会的吧?”

姚岸花了一定时间才回味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姚见颀总是在某些方面出人意表地执着和不依不饶,像一只需要安抚的猫。

“我会。”姚岸看着他的眼睛,“我当然会。”

第122章 有他的夜晚

返校的时间很晚,姚见颀错过了寒假,又毫无喘息余地地开始了新一轮赛跑。

集训的时候除了一本公式小书,他什么教材也没带。事实上,带了他也没看。虽然是基于必要的权衡,但长期的疏离课本的下场很快就显露出来了。

姚见颀往张贴在后黑板的成绩单上扫了一眼,不至于吊车尾,但到底是河东河西,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上课的时候也有点跟不上进度,这是第几轮复习来着?老师也给他们开小灶,但消化也是一个漫长而疲惫的过程,有时他拿起黑色中性笔,会不自觉地用画笔的拿法,只好一点点剃去原本的熟练,几乎从头开始。

“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兄弟。”连向来神经有碗口粗的余沿追都能察觉到他的心重,炒河粉都不敢吃得太欢畅,“大家考试标准都不一样,你这是何苦。”

“对啊对啊。”陈哲捧着食堂特供的紫菜蛋汤又称开水加盐,宽慰姚见颀的同时也宽慰自己,“不是还有人统考后放弃走美术了么,咱们这还算……”

“不错的”三个字被陈哲和着一星半点的蛋花嚼烂在嘴巴里,因为他话里的“有人”正端着饭盘经过,并且就有那么巧地听见了他的话。

苏谐的目光笔直地越过陈哲,目标明确地投向姚见颀,比起在画室,此时的视线已经称得上平和。

姚见颀的咀嚼的动作照旧进行,不为任何突然的外力打断,哪怕他走到自己近旁,几乎不带任何敌意地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陈哲别过脸,默默咬了一句“我去”。

“要你管?你谁啊?”余沿追踩在连体餐桌的不锈钢支架上,出于气氛被中断的不爽,没什么好耐烦地打发。

他听陈哲提过这个不速之客,这会儿对号入座并不太难。

苏谐只当全然未听到,端着饭盘的手稍微放低,连同身体,是一个沟通的姿态。

“我听说了。”他对姚见颀道,带一点同情,“很遗憾,真的。”

听到这句话的陈哲和余沿追冒出了程度相当的一头雾水,一道看向了姚见颀。

姚见颀挑花椒的耐心就跟做任何事一样,等到最后一粒也精准地夹到充作摆设的汤碗里时,他才慢棱棱地回应:“没必要。”

苏谐笑了几声,并不嫌尴尬,他直起身,走之前对陈哲说:“你们议论吧,现在我无所谓了。”

还没等他走远,余沿追和陈哲就各自撂下河粉和蛋花,撑着桌沿,各说各的但大意相同:“发生什么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姚见颀摇了摇筷子:“别听他的。”

“还有——”他不漏空隙地纠正余沿追,“我压力大不是因为成绩,是因为我奶奶住院了。”

姚奶奶住院是上周的事情。

尽管上次突发眩晕后,行止坐卧都比平常小心,但最近这阵子却头晕得频繁,睡觉起床都会,甚至不能转头。老人家不爱住院,总觉得病也是有脾气的,放着它自个儿就好了,越是较真越遭殃。姚爷爷为了让她上医院劝了三天,姚辛平还发了一通大脾气,最后姚岸和姚见颀又哄又卖乖,人才勉勉强强出了村。

姚爷爷一直在,于绾和姚辛平也会轮流来守,每天放学姚见颀会坐地铁,趴在奶奶的床边写一张文综卷子,然后被姚奶奶催着回家。

这周末姚岸也回来了,他一来病房里就是单口相声,最后被姚爷爷以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给轰了出去。

“今天还是卧床休息,不怎么晕了。”

等医院电梯的时候,姚岸逐条地和姚见颀交待今天的陪床点滴,“打了颈硬外膜封闭,现在就是保守治疗。”

“手术呢?”姚见颀偏头朝他,偶尔瞥一眼跳动的楼层数字。

“现在还不一定。”姚岸回答,“明天照了CT再看。”

“叮”的一声,单侧门开了,旷长的电梯里有一个阿姨推着轮椅,上面笔挺地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风貌矍铄,嘴唇不动却有中气十足:“进!”

姚岸和姚见颀皆稍一愣,才犹犹豫豫地踏脚进门。

进去后,俩人统一地往旁一列,门阖上后才迟迟顿顿地觉得喜感。

电梯里无端端有了种气场,俩人拼命捺着笑意,互相捏手心。

抵达第一层的时候,老人又一拍扶手,声音从喉咙里滚着:“出!”

姚见颀和姚岸不敢冒进,等人先走了后才踩影子出去,到了住院楼外,总算放肆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姚岸抹着眼泪花,就是停不下来,“我们就跟俩小弟一样,操。”

姚见颀扶着他的肩才没滑到地上,胃疼得不行,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感、感觉……进错了地方。”

俩人笑没个够,医生病人和家属都纷纷侧眼,怀疑隔壁某院跑出了两个奇怪病例。

“好了好了。”姚岸咳嗽着,拽起姚见颀的手臂,往自己身上一扛,“别丢人现眼了。”

姚见颀任他带着,一点点平复着笑也赚回力气,在来苏水的味道中把头偏倚在姚岸左肩。

“书包我给你背吧?”姚岸拍了拍他很有斤两的鼓囊书包。

“嗯——”尾调上走,是不要的意思。

“太累了啊,回家还有好一会儿呢。”姚岸不饶地轻拽包两侧的网袋,“公交站有些远,要不打车回家?”

“就这么走嘛。”姚见颀擅长在适当的时候把语气放得亲侬,比硬声要求见效得多,“你说说话,我闭着眼睛。”

姚岸对这种独门的休息方式抱疑,但不妨碍他肩上的人把额头往内侧窝了窝,手搭在他腰侧,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口袋里,说:“我什么都看不见啦。”

然后把自己全交给他。

姚岸低了头,是叹更是笑,只好笼着他的手,绕开鹅卵石的舌苔,边走边道:“刚才说到哪了?”

姚见颀冒出一哧:“小弟。”

“不是那个!”姚岸生怕方才笑剧重演,捏了他一把,自己答自己,“我继续给你报告得了。”

他又流水账似的讲这一天,巨细靡遗地复述,包括他晃悠的时候给一位老奶奶办电子挂号,期间姚见颀并不回应,要不是两条腿仍动着,姚岸真以为他睡着。

医院很大,里头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离合悲欢,无暇去关顾他们过于贴近的贴近,更何况他们那么安静。

“抬脚,上天桥了。”离第一级台阶还差一步的时候,姚岸提醒道。

而姚见颀毫不磕绊地与他同步踏上去,流利得让姚岸怀疑他是否偷窥。

他侧过去望姚见颀,望他的睫毛好像沉栖的雀尾,在等待一个不经意的降临。

于是姚岸一个不防,没看脚下,带着姚见颀齐齐摔在了热闹的天桥上。

后来的许多年,这一夜和其余有他的夜晚一样,被姚岸在每个沤热的梦里反复默诵。

插曲,絮语,步行,树虫喓喓,远春蓬蓬,厚重的云层反烁着车辆的远光,数片光影在夜幕上逐来逐去,像不明飞行物在经经停停,甚至那不致命的一跤。

他终于从每一个细节中得以确证,是的,他们曾经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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