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侯意皱着眉头,“我找你你什么也不说,把我吓死了,你和訾落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分开了啊?”
江遇还是不说话,侯意站在他身边:“行,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了。但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要是落落看见会——”
对上江遇的视线,侯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江遇的目光忘记了要说什么,只觉得果然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发生波动。
冷静下来后服务员上来几道热菜,跟着又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侯意看着,犹豫了一下:“我回来前去找过訾落。”
江遇的手指摩挲着瓶身,店里非常暖和,他身上好像没那么凉了。
“……他也瘦了一些,也没去琴室了,巡演什么的,也不再跟了。”侯意说,“我也问过他原因,他跟你一样,什么都不说。”
面散发着热气,江遇看了很久,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知道我和孟姝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吗?”侯意笑了笑,“没有什么原因,是因为我腻了,和一个我们学校的学姐在一起了。”
“其实和孟姝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次真的非常认真地在想,要不要和她一直走下去。但是吧,”侯意顿了下,点了根烟,“感情这玩意真是没法儿控制的,我渣,我对不起她,我承认。”
“去A市的前几个月我就想过要不要和她分开了,我本来也觉得长久不了。”侯意抬头,透过薄薄的烟去看他,“但我真没想过你和訾落会分开。”
“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总要比其他人坚固的多吧,虽然你们俩都不愿意说原因,但我还是觉得……啧。”侯意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没人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说话这会儿功夫面已经在慢慢变凉,侯意叫来服务员去加热,江遇始终低着头,侯意也不再说了,见他一直不吃,便夹了些菜给他。
面上来后江遇一口没动。
“话不说,饭还是要吃的啊。”侯意说,“吃碗面出去就没那么冷了,这么多菜我哪儿吃得完啊。”
江遇手指动了动,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
侯意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遇闭口不言。
接近期末的学生每个人都很忙,江遇这几天没去实验室,在图书馆自习室复习,到了时间后就回家,到家时才发现地上又是狼藉一片。
徐美音还在发狂,捧起一个陶瓷杯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滚!你是个什么玩意跑到这问我要儿子,我应该问你要儿子才对吧!你的儿子害死了我的儿子,想带他走?门都没有!我就让他一直留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要忘了这些发生过的事!”
徐美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吼着,说话间把旁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我的儿子谁还给我啊……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啊,你是个什么东西……”
徐美音并没发现他,江遇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出了大门外。
他坐在石墩上发了会儿呆,想到他和訾落的生日近在眼前,拿出手机时却突然反应过来已经没用了,訾落的联系方式被徐美音强行删除,手机号删除拉黑,那么多年的记录全没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记录全没了。
江遇知道删除的好友可以重新加回来,拉黑的电话号码可以拉回来,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过去听一听訾落的声音,哪怕什么都不说,听见呼吸也是好的,他可以在心里把那一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隔着手机再重复一次……希望訾落听得见。
……我好想你。
江遇把自己缩成一团,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冰凉的石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远在A市的那个人,无时无刻都想说这句话。
前方响起了轮胎声,谢小安把车停好后,看见了门前的身影。
“小遇?”她走上前,“这大冷天的你坐门口干什么?”
话音刚落,徐美音的咆哮声又响了起来,谢小安叹了声:“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胃里刺痛,江遇在冷风中站稳,他看了一眼訾家的院子,轻轻摇了摇头。
谢小安没再坚持。
进门前,江遇转头看着谢小安,喊了声:“谢姨。”
谢小安轻轻笑了笑。
江遇说:“对不起。”
A市的天比漳城好一些,訾落没围围巾,准备好了期末要用到的资料,这会儿刚刚回到租的小屋。
窗帘没拉上,屋里被外面的光照亮,不用开灯依旧看得清楚。訾落看了眼时间,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已经快要零点整了。
寂静的夜里门突然被敲响,訾落几乎是猛地一下转过头去,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他盯着看了会儿,打开后却看见一个笑意盈盈的女生。
祯熹还背着小提琴,看着他笑:“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这女孩是田琅的徒弟,在小提琴大赛上获得过不少大奖,见了他演出的视频一直邀请他做她的搭档。訾落感到疲惫,眼见她一个女孩子,也没打算让她进屋:“回去吧。”
“你都拒绝我多少回了,别那么铁石心肠啊。我们俩搭档,第一名肯定是我们的,这个奖对我们以后出国留学有很大好处。”祯熹满脸期待看着他,“我不是有意要缠着你,我那个搭档我本来就不满意,你就跟我合作一回,我们双赢。”
訾落微微颔首,看着她:“我没打算出国。”
“我从我师傅那里知道美国一所音乐学院联系你了。”祯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成老师继续巡演了,但这些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真的要放弃吗?”
女孩的目光越过他,看见了沐浴在月光中的那架钢琴。
最终訾落什么都没说,把她安全送回了家,步行着回了公寓里。入了夜的时间非常冷,风一阵一阵吹过,他站在楼下抬头望,楼太高,他并不知道哪一层是他住的那一层。
他又去看被云遮住的月光,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
“生日快乐。”他轻轻说。
后方突然传来轻响,像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訾落转身看去,路灯照亮了每一颗树,四周只有树木的倒影。
他没有动,目光没有移开。
一阵冷风从远方传来,落叶被吹远,树后的影子晃了晃,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訾落微微睁大了双眼,脚步往前踏。
可是那道身影在后退。
江遇在慌乱中后退数步,踩碎了无数片树叶。
訾落停在那儿,静静地望着他的方向。
江遇在冷风中一直抖个不停,他抓住树干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眼前的身影本就模糊,现在几乎看不清了。
他想,如果今晚的月色再亮一些就好了,也许他就能看清訾落是不是一直在看着他了。
今年开始百花街禁止燃放烟花炮竹,这使本就没有过年气氛的江家更是陷入了沉沉的黑夜。孟璐买了很多菜带着孟醇心过来,待不了一会儿又离开,让孟醇心陪着徐美音说话。
可是徐美音脾气实在是阴晴不定,孟醇心只是默默陪在一旁,剥了一小碗开心果。
江家大门被锁住,江遇连自己房间的屋都没出,因为徐美音怕他和訾落见面。
熊娃娃被他抱着,他呆愣的看着窗外,盯着大门的缝隙,试图在人来人往中认出訾落的身影,他一直在想訾落回来时路过家门口的那个画面,希望訾落能多停留一会儿,好让他认出来。
一根烟灭,江遇听到了铃铛声。
他全神贯注地在听动静,只听见了谢小安在喊訾成民的声音,这一年他们依旧要去老人家里过年。江遇听见訾成民问了句,落落去过了吗。
可是谢小安声音实在是低,江遇听不清回答。
大门响,孟璐从商场里赶回来做饭,孟醇心在一边帮忙。中午时分午饭已经做好,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孟醇心给他夹肉,孟璐让他多吃一些。
一顿饭还未结束,江遇去卫生间全吐了干净,他吃得本来就不多,这么一吐胃里空了,腿发软,狼狈地坐在地上。
卫生间的门开着,孟醇心给他递来一张纸,轻声喊:“江遇哥。”
江遇没接那张纸。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孟醇心不忍的看着他,“我看见訾落哥了,他回来后没一会儿又走了,估计是去过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