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带星来(23)

“美娘,你在想什么?”杨广略显纳闷问道。他看出了萧珻心不在焉,而这是萧珻在他面前从不曾有过的表现,不免令他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

“没什么!”萧珻淡淡一笑,柔声答道:“臣妾只是想到从前,皇上常说,最好在洛阳与江都之间开一条运河。如今,这条运河真的开成了!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是啊!”杨广满怀兴奋应道:“朕能够美梦成真,你也有功劳。多亏有你处处帮着朕,才让朕所有的计划都得以顺利进行。”

“哪里!臣妾不敢居功。”萧珻连忙谦逊道:“皇上今天荣归龙兴之地,可喜可贺!臣妾敬皇上一杯!”说着,她就举起了描画着金凤的夜光杯,向杨广敬酒。

“好!来!朕今夜要跟皇后多喝几杯。”杨广豪爽笑道,同时也举起了他的描金龙夜光杯,与萧珻碰杯。

两人皆一饮而尽,相视而笑。刹时之间,两人不禁都有点恍惚,觉得彷佛回到了扬州总管府,夫妻共同奋斗的那些年……

回顾过往,杨广难免得意自己圆了皇帝梦,也非常乐意与贤内助共享至高无上的成果。他凝视着萧珻依旧光滑的心形脸,脱口赞道:“皇后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到底是命中注定要母仪天下的女人,德配其位,才这么相得益彰啊!”

“皇上太过奖了!臣妾不敢当。”萧珻含笑回道:“皇上的后宫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臣妾已经坐三望四了,哪还称得上漂亮呢?”

“你这话可说错了!”杨广故意装腔作势,数落道:“年轻貌美的女子并不稀奇,十七八岁的姑娘多半都像鲜花。真正稀奇的呀,是到了三十七八岁还照样漂亮,甚至更加漂亮的女人。这才算是最美的女人!朕还没有见过第二个啊!”

萧珻听了,颇有一种与陈蕙之间扳回一城的快意。然而,她忍不住怀疑:杨广有没有也称赞过陈蕙是最美的女人?

当然,陈蕙还不到三十岁,杨广不可能把他给美娘的赞语用来褒扬陈蕙。问题是,杨广太能言善道了!他必然可以想得到别的说法,在陈蕙面前,坚称蕙儿最美……

转念至此,萧珻刚刚升温的心情就冷却了下来。

自从得知杨广迷上了陈蕙,萧珻就不曾百分之百快乐过。本来,这一夜可谓萧珻扬眉吐气之时,但只要想到了陈蕙,萧珻就又感到了满心郁闷。只是她竭力压抑着,不让杨广看出来。

所谓知夫莫若妻,萧珻了解,倘若表达出任何对陈蕙的不满,只会引起杨广更加怜惜陈蕙。因此在杨广面前,萧珻绝口不提陈蕙,假装根本没有陈蕙那个女人存在。这是萧珻身为正宫的自尊,却也是自苦。

萧珻默默吞着苦水,任由杨广牵起她的素手,拉着她从餐桌前站起来,从皇后寝宫的饭厅走向主卧室。杨广整个人沉醉于美好的回忆与庆功的豪情之中,以至于浑然不觉,在他眼中胸襟最宽大的美娘,实际上已被他对陈蕙的宠爱伤透了心,而不再享受他的亲密举动,仅仅是在屈意迎合他而已……

孤女失所依

在江都行宫,宣华夫人陈蕙的寝宫靠近御花园,又有个后门通往御花园。因此,如果皇帝杨广白天有空来找陈蕙,陪她同住的侄女陈婤就不像在京城或东都时那样躲进自己的小房间内,而会从后门溜出去,到御花园中散步,欣赏园艺美景。

江都行宫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间,时序已经由秋入冬,但在江都,冬日气温、景色都还像北方的深秋,御花园仍有金黄璀璨的银杏叶与酒红如醉的丹枫叶可观赏。于是,在阴历十一月初一(阳历十二月十六日)下午,陈婤悄悄溜出了姑姑的寝宫后门。她才踏上御花园内菊花盆景夹道的石板小径,就忽然想到:豫章王的信忘了带出来,留在饭厅的圆桌上了。

原来,当天午膳过后,姑侄俩一同喝茶时,陈蕙问起了早上婤儿收到的那封信讲些什么,陈婤就去卧房把豫章王杨暕从豫州派人送来的信拿到饭厅,给姑姑看。

这是杨暕写给陈婤的第二封信。由于杨暕担任豫州牧,必须镇守豫州,他并未加入他父皇中秋南巡的船队。虽然在东都西苑的七夕,陈婤不肯让杨暕为所欲为,曾令杨暕相当不悦,但他事后想想,还是割舍不下自己费心追求已久的婤儿,就写了一封信给陈婤,嘘寒问暖一番,故意只字不提七夕之事。恰好陈婤对他亦感难舍,也就假装那件未遂的事故不曾发生过,回了信。那是在陈婤陪同姑姑跟随皇帝的船队下江都之前。

到了江都以后,陈婤并不指望再收到杨暕的信。想不到,杨暕这第二封信固然来得迟,却在信上陈述:“母后已知暕之心意,因母后来信,提及暕为皇祖父守孝一年,已于数月前期满,垂询暕欲如何物色续弦,暕即以实情禀告。母后许可,嘱暕待适当时机求父皇成全。”

这些字句带给了陈婤无限惊喜!陈婤很想立刻告诉姑姑,却又害羞,而一直等到姑姑问,才把杨暕的信拿出来。

陈蕙看了杨暕这封信,自然非常为婤儿高兴。此外,陈蕙也表示感谢皇后宽宏大量,尽管厌恶蕙儿,却没有迁怒于婤儿。只要皇后不反对,皇上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这件婚事看来能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婤儿还在守父孝,得要再等两年才好出嫁……

正在陈蕙这么说着的时候,一名宫女进来通报皇上驾到。于是,陈婤匆匆离去。不巧这一天是她经期的第二天,经血量很多,使得她头有点发晕,注意力不太集中,就没把杨暕的信带走。

豫章王的信留在餐桌上,会不会让皇上看到呢?当陈婤因经期而放缓脚步,走在红叶与黄叶飘零的石板小径上,她不禁心神不宁,满脑子挂虑着:不知姑姑有没有把那封信收起来?万一没有,皇上要是到饭厅吃点心,就有可能看到……

陈婤并未过虑。当陈蕙陪杨广喝鹿茸参茶、吃桂花栗子糕时,杨暕寄给陈婤的信果然还留在饭厅的餐桌上。

明察秋毫的杨广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信封,顺口问道:“这是谁写来的信?”

“回皇上,这是豫章王写给婤儿的信。”陈蕙坦白答道。

“暕儿?”杨广蹙起了浓眉,闷声哼道:“他写信给婤儿做什么?”

“不瞒皇上,豫章王对婤儿有意。”陈蕙心想反正迟早要说,不如现在说出来也好,就直言道:“去年十月,婤儿陪蕙儿住在仙都宫的时候,豫章王就去探望过婤儿。他说,他想娶婤儿作续弦,只是要等他为皇祖父守孝满了一年以后。如今,先皇的周年祭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豫章王真可以准备续弦了,偏偏婤儿还在守父孝,不然---”

“不然也不行!”杨广猛然打断了陈蕙的语句,硬梆梆说道:“暕儿他不能娶婤儿。”

“为什么不能?”陈蕙很意外,愕然问道。

“因为辈份不对。”杨广解释道:“婤儿的四姐在朕的后宫。婤儿岁数固然比暕儿小,辈份却比暕儿大一辈。”

“那也,无妨吧?”陈蕙期期艾艾问道。她差点又问:若是皇上真在乎辈份,那我们……?只不过,她说不出口。

“反正他们俩不合适。”杨广彷佛听见了陈蕙未能提出的无言问句,改口说道:“你不了解暕儿,他是个花花公子。他手下有个小人名叫乔令则,专门替他到处搜罗貌美的民女,送去给他玩弄。结果引起了民怨,传到了朕这边来。朕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保证不再犯。可是,朕最近听说,他还在偷偷摸摸乱来!”

“啊!豫章王居然---?真看不出来呢!”陈蕙难以置信,讶然应道:“豫章王来找婤儿的时候,我多半都在场,看他都很规矩。”

“他那都是装给你们姑侄两个看的。”杨广没好气说道:“或许,他对婤儿是动了真心,是打算明媒正娶,才比较有耐心。问题是,他那偏好猎艳的性子恐怕改不了!婤儿要是嫁给他,绝对不可能幸福!”

“是!蕙儿知道了。”陈蕙相信杨广不会诬蔑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点头表示同意,并趁机请求道:“既然,豫章王并非适宜婤儿的对象,皇上可否另外帮婤儿留意一下?婤儿不小了,要不是在守父孝,真该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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