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老气得七窍生烟,上前拱手,坚定言道:“盟主,此事万万不可,如今欧阳敏在此,如若不将其拿下,恐怕日后想要找她都是难上更难之事啊。”
东方玉自是满腔怒火,只道张一诺定然难逃盟主之位约束,在此了结了与欧阳敏的诸多情意。然而,当将“情意”二字也看做利字当头的时候,其人便无疑大错特错。
陷于左右两难之下,张一诺一番言语如地动山摇,“各位叔伯长辈、武林志士,自从我接任盟主以来,已有些时日,此间我们共同对抗内忧外患,次数不胜枚举,我张一诺深为有诸位这样的好兄弟而感到荣幸备至。”大家虎视眈眈望向欧阳敏,只道张一诺此番言语定是要大义灭亲。
欧阳敏不动声色,静待张一诺而后之言。张一诺继而道:“然而,欧阳敏与我曾结下生死之盟誓,今日若她有什么性命之忧,我便必然要随之而去。家父为我取名一诺,便是一诺千金之意。如今我陷入两难,只能二者择其一。希望在站各位体谅一二。”
气氛稍显凝重,张一诺不慌不忙,更加坦然言道:“今日在此,诸位为证,我便卸下盟主之位。”
何处去
欧阳敏听此一言,顿时惊诧,却稍一不慎,玉气散开之时,一股阴冷之气进入心脉,顿感一丝寒栗。中原众人更是惊愕异常,东方玉立刻上前欲言。张一诺举掌阻住,“各位,我既作此决定,现在也同属中原武林的敌人,不知各位今日是要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还是一意孤行,非要开战不可?”
史长老言道:“盟主,既然今日盟主如此袒护她,那我们不若先回中原,以待他日查明真相,再来报仇。”
欧阳敏只道事情自然平息。不料,张一诺居然毅然言道:“史长老、各位,我说了不做盟主,此语并非要挟各位,而是我发自真心,自此,我们便再不相干。”张一诺转身,“敏儿,我们走吧。”
若张一诺时值担任武林盟主之际,众人倒还畏怯三分,而今他“弃明投暗”,似乎正中平日里那些对盟主之位虎视眈眈者的下怀。这一下,张一诺和欧阳敏哪里还走得了!?东方玉此时心里更是不平,这一里一外,至亲至爱全部离她而去,着实令人痛心。东方玉道:“史长老,盟主定是中了那欧阳敏的魅惑之术,才恍惚了神智,我们定要想个计策,劝服盟主,必要之时……”东方玉言及此处,对史长老暗使眼色,史长老明了东方玉心机,但却顿生寒栗,这样的一个弱女子,怎么如此心狠手毒?
张一诺走到欧阳敏身边,道:“敏儿,我不会忘记当日我们结拜的情谊,更加不会忘记你当日以身犯险,为我挡下禅玉枫的赤花剧毒。如今为兄不会见你独自身陷劫难。”欧阳敏脸色突变,一阵失望,道:“原来,你为我与中原武林为敌纯属为了情义二字,罢了罢了,既是如此,回你的中原去吧。我欧阳敏不屑欠你这种恩情。”张一诺疑惑非常。
七星剑绽放异光。此时,东方玉想到,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叫做海量无极的山洞里,那山洞机关重重,幸而遇到一位老者将其救助方才得以脱困,而后这名老者要求东方玉在山洞陪伴三年,并把全身的本事传授给了东方玉。自此,她方才想起先师曾说过有关七星剑的一个秘密。
七星剑,乃上古时代的祭祀之器。传说民间有一面貌可憎之人,平日受尽乡里欺压,而有一日,九头怪兽来到民间作怪,这人举起耕作所用的一把镰刀削下了怪兽的头颅,顿时,天地变色,繁星涌动,而那把普通的镰刀便化成今日的“七星剑”。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东方玉想及这些,心中另起打算,这七星剑除去练就七星剑法之外,还有一个不外传的秘密,也是当时海量无极的神秘老者暗自相告。只要七星剑配合漯河帮的一项独门内功绝杀掌的内力,便可使得一个人全身经脉倒行,走火入魔而亡。此时,东方玉见张一诺和欧阳敏要离开人群,便心下一横,决意行此一举,想必武林人士必纷纷响应。
东方玉一个凌玉漫步,走到张一诺身边,趁他对众人倍感亏欠之时不防备,夺取了七星剑,众人正费解之时,剑锋已逼近欧阳敏,欧阳敏避无处避,张一诺未及多想,挡将去。
剑锋刺进张一诺胸前,在场众人顿时怔住,欧阳敏真气上涌,二话不说,扶住张一诺,将要离开。东方玉道:“莫让欧阳敏走掉。”此语已然无人响应,大家看到张一诺为欧阳敏竟可不顾性命,方知这平日宅心仁厚的张盟主对眼前这女子是动了真情。欧阳敏扶住张一诺,一步一踉跄走出了众人视线。
时至入夜,张一诺伤势加重,欧阳敏搀扶张一诺走进一山中空洞暂作休憩,方才发现,张一诺伤势甚重,经脉不齐,竟有性命之危。
寒风萧瑟,正当腊月时节。欧阳敏搀扶张一诺,欲回禅山。一路上,张一诺神志时而清明、时而混沌,内心更是波涛起伏,只道自己哪怕只剩时日无多,也因在最后这段日子有挚爱的陪伴而宽慰。还有,如果将亡,就无须再去找寻欧阳哲云,如此一来,一生便可忠于自己的情感,也不会愧对亲朋。
但是,欧阳敏怎舍得张一诺离她而去。为了帮张一诺驱除体内的寒毒,欧阳敏已然丧失了不少真气,现下若是碰上强敌,必然难逃劫数。驱除寒毒已然如此,现在莫说张一诺体内还有七星剑配合绝杀神功所致的重伤。
天下起雪来。
真是祸不单行。
欧阳敏别无他求,只希望早日到达禅山,找到丁宁子长老帮助张一诺疗伤。
*
这日,正是欧阳雪峰封剑华山之巅整整二十年,当日封剑之时,欧阳雪峰曾立下重誓,定要待取剑之时,血刃仇人。无奈天灾人祸,实难免去。所谓“万剑韧不及炉火纯”,雪山之上,常年积雪不去,而连连十日来,多年积雪竟然慢慢消融,纵使山顶一片白皑皑也全然散尽。欧阳雪峰住在雪山不下二十年,却从未遇上这样的天气,整日生息于白茫茫寒瑟瑟中,心中悲凉便更加倍。若是这样有如阳春三月的天气,或然可以使得伤心人暂时忘却往日悲惨际遇,哪怕只是一刹,已然足矣。
《宁古塔记略》中云:烟火冲天,其声如雷,昼夜不绝,声闻五六十里,其飞出者黑石硫磺之类,经年不断……
欧阳雪峰昔日与欧阳敏华山一别,已有数日。这数日,江湖已然今非昔比。欧阳雪峰隐居峰顶二十年,对外界事物不闻不问。而数日之前,他破天荒收了欧阳敏为徒,便不得不为她的安危稍加思虑。于是,欧阳雪峰离开自己居住二十年之久的“家”,下得山来。
山巅天地变色,鸟兽绝迹。欧阳雪峰实乃命贵之人!
找寻欧阳敏,自然要去禅山。
丁宁子自欧阳敏离开之后,照看禅山,也算兢兢业业,众人无不唯令是从,禅山圣教恢复了昔日的风光,丁宁子也因此自觉未辜负欧阳敏临行前嘱托。
不料,秦昭荣自弸云塔归来,便赶来禅山圣教,杀之以绝后患。昔日禅玉枫离开禅山圣教之时,对欧阳敏之武功路数颇有见识,待到了解欧阳敏同张一诺之间前因后果,秦昭荣对禅山圣教更是产生不容之感,这一来,一举双得。
欧阳雪峰赶到之日,禅山圣教已夷为一片平地。欧阳敏身在何处?
欧阳雪峰这期间除了要去凤凰山脚下寻找自己的女儿哲云,更为遍寻不到欧阳敏的下落心急如焚。
中原气数,更有殆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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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诺身负重伤,在欧阳敏的搀扶之下欲往昔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段日夕处寻找治愈良方。欧阳敏恢复刘昀装扮,事实可鉴,江湖之上,男子行事果然顺利一些,刘昀一路照顾张一诺,二人行程竟然不甚受阻,除去三日的连绵大雪。
那三日,可谓天地变色,张一诺伤势已无法继续拖延。刘昀只道自己曾背靠凤凰山居住,那里曾有一位神医,旧时欲收己为徒,可惜年少气盛,一心向往武学,对医术毫无兴趣。若非当日拒绝了神医的一片心意,现下起码可以拖住张一诺的伤势。然而自责自然无济于事,严寒中,张一诺经脉逆转之痛更为加剧,寒冷难当之下,刘昀正愁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