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石制成那年,你二十四岁生日,穿着我送你的白裙子,过得不愉快吗?”
多洛莉丝有些瞠目结舌。她并非在意形式繁简规模大小,而是意外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开始当她是他的妻子了。
“你若是不满意——”西弗勒斯圆滑如故地改口:“我也可以再补办一场。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我走动行事也更方便一些。”
“我想要。”多洛莉丝认真答道,直言内心的渴望。
“没问题,我来办。”忽然想到什么,西弗勒斯迟疑地摸了摸斑白的鬓角:“你这边什么都不麻烦,倒是我,要好好收拾一下,至少要染个头发。”即便喝着长生药,他仍是比她先一步老去。
“没关系。”多洛莉丝盖住他的手:“你将是这世上最帅气的新郎!”
“好吧,谢谢。”一抹清浅的笑意在西弗勒斯的黑眼睛中缓缓荡开,冲散了它们原有的深沉厚重。他反握她的手,把她拉进怀中,珍惜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事实上,我已经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丈夫。”
——正文完,有番外——
长生药(番外一)
*
西弗勒斯其实一直记得多洛莉丝·米切尔。
因为童年经历,他向来对别人关注的目光很敏感。即便她有意遮掩,他未曾刻意探究,他还是在二年级的课程中,把她本人和名字对上了号。
细算起来,她是他有生以来第四个被他完整记住姓名的女性。第一个是他母亲,第二个是莉莉,第三个是她那个讨厌的麻瓜姐姐佩图尼娅。
能排在前五,让她在他心中有了那么一点特殊。不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告诉她,免得让她骄傲。
他上学的时候,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一起上课的机会不算少。因为黑魔王崛起,魔法界气氛紧张,怕麻烦的教授们一般都会避免把他的学院和同他们针锋相对的格兰芬多安排在一起。
劫盗者与他的恩怨,既算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之一,同时也不完全算是。他们中间夹了一个莉莉,让历史沉疴蒙上一层爱恨情仇的色彩,从此前路难测去向成谜。
至少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加入凤凰社,为邓布利多,这个黑魔王视为命定对手之外威胁最大的人,虚与委蛇,出生入死。
从五年级起,西弗勒斯就默认自己毕业后将成为食死徒中的一员。他精通魔药,喜爱黑魔法,因此即便是混血,那时还算英明神武的黑魔王也会接受他,标记他。
远期目标影响近期计划,于是这一年,他刻意结交不少纯血巫师,如艾弗里和穆尔塞伯,更肆无忌惮地钻研高深的毒咒诅咒。他清楚他们都是混蛋,是人渣,是祸害,但他不介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将因此强大起来,那个成为他童年阴影的存在,那个殴打他和母亲的男人,再也无法威胁到他了。他只需轻轻挥舞魔杖,就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那个老酒鬼没等到他的复仇。早在他三年级开学,他就把自己喝死了。
但凡新学魔法,都要经过真枪实弹的练习,才算完全掌握。艾弗里和穆尔塞伯不安分地想找个学生试手,那时姓米切尔的多洛莉丝,十分不幸地自己撞了上来。
他不能容忍莉莉成为他们的目标,只得袖手旁观;但他靠残存的良知中途设法破坏,也是问心无愧。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出手,是因为穆尔塞伯的挑唆,让他既愤怒又失望。他把她看做自己的爱慕者,无法容忍她另有隐蔽心机。就像后来凯瑞迪·布巴吉被杀,死前哭喊和他们是朋友,他也是完全不信的,所以轻易无动于衷。
不过在看过她的记忆后,他不再怀疑她的表白,明白她确实只是在无助下,拿他当救命稻草,偏笨嘴拙舌,不擅长辩解;但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她尽管在他面前畏畏缩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却又特别爱管闲事。
比如他和劫盗者干架,偶有过路学生被波及,她会悄悄去校医院探望;比如他跟着同院学生教训低年级,她会给被他打伤的人匿名送赔礼。她送的多是甜点,似乎是她借用城堡厨房亲手烘焙的——为了表现诚意?大概她的手艺相当不错,所有人都欣然接受,以至于五年级之前,真心记恨他的一直唯有劫盗者四人。
如果换个人被这么对待,或者让他换个年纪,想必一定感谢她的奉献。但当时他年轻气盛,只觉得她多此一举。于是在“好心”消除她这一天的糟糕经历之余,他还顺手把她对他的记忆改掉,甚至将自己从她脑中剔除大半,只留下陌生人的印象,以图一劳永逸,从此桥路两宽。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未来,她会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巫,做个贤惠的妻子,为丈夫素手调羹,操持家务——这应该是大半男人的梦想,但他绝不可能被包括在内。
他不甘于如此寻常的生活,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生活。哪怕心里装着莉莉,他也从未畅想过,如果莉莉接受他,他们毕业后将会怎样。
遗忘咒本就是他和另外两人需要练习的咒语,用在多洛莉丝身上,刚好也是达成初衷。他的咒语十分成功,成功到他几乎觉得魔杖自己有了意识,主动帮他完善效果。他不由暗中一哂,这叫什么?有其人必有其杖?
失去某些行动的记忆,这些行动便无以为继,西弗勒斯落得轻松自在。没多久,他的同学也不再当她是他的“小跟屁虫”,表示满不在乎的同时,他还有点遗憾的意味。
少年人能赢得她人爱慕,总归是值得自豪的事情。那些曾经和他一起调侃多洛莉丝平庸、懦弱的男生,心里未必没有羡慕过他。
然而那点遗憾不值一提。后来因为偷听预言,他被卷入时局漩涡,再也想不起这个曾在他青春期留下一抹身影的女生;直到斗争中断,为了洗白名声,他接受邓布利多的建议,亲自到圣芒戈捐赠治疗型高级药剂,意外在药剂科看到了她。
她和毕业前比起来毫无改变,将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局变换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端坐在同事中间,微笑着听她们闲聊家庭孩子的话题,偶尔轻声插几句话,一抹阳光刚巧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格外和善可亲。
他站在拐角处望了一会儿,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独自离开了。他觉得这很好,也认为自己预计得十分精准。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继续生活在阳光下,而他将继续在黑暗中挣扎,直到与它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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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多洛莉丝·穆瑞出现在西弗勒斯的魔药课上时,他完全没有把她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姓米切尔的女生联系在一起。
能联系在一起才奇怪,毕竟除了学院相同,她们可谓判若云泥。比如单论外表,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已惹得无数男生分心偷看,无法专注于课堂,让他以儆效尤地特意挑了她回答问题。
意外的是,她没有一般美貌女性的自负,反而态度诚恳,进退有度,第一节课过后,她给他留下一个好学习、有眼界、会说话的印象,从此不介意偶尔借她的名义,给赫奇帕奇加点零散分数。
但显然这次他自以为是了,他的看法很快完全被推翻。这应该是个酒量极差、会耍酒疯又爱惹麻烦、胆大妄为的女生,否则她怎么敢胡乱熬药还亲身试喝?怎么敢只身跑去找三头犬的麻烦?怎么敢用复方汤剂蒙骗邓布利多?
作为教师,西弗勒斯本就不能对她完全置之不理,上学时那种讨厌一个学生,以至于到毕业都形同陌路的自由没有了。他不得不记住这个漂亮但古怪的女孩,却又不得不伪装他的在意。
真正让他正眼看待她的,还多亏了那瓶牵连甚广的爱情魔药。她身上笼罩的谜团,也朝他揭开了一角,却带来更多的疑问。
将人赶出办公室后,西弗勒斯站在卧室门口的穿衣镜前,仔细打量他的外形。
半长不短的油性黑发,棱角分明的蜡黄面孔,冷漠空洞的黑色眼睛,消瘦无力的中等身材。这样一个男人,究竟能靠哪一点入得多洛莉丝这种年少爱做梦的少女的眼?
这是他第二次对着镜子自我审视。第一次,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当他意识到自己看待莉莉的目光发生变化时,也终于读懂了多洛莉丝始终追逐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