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亲手制药有诸多不如意,西弗勒斯进行实践的兴趣发生了些许偏移。此时他轻微发福,又已两鬓斑白,多洛莉丝还帮他剪成短发,焕然一新的造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再也不像众人记忆中的“斯内普教授”。也恰是有赖于此,他不再回避外人,也不再足不出户,而是默默接管了甜品店的吧台,拿学术精神对待各类酒水饮品,犹以咖啡为重。从选材、研磨到煮沸、过滤,他亲力亲为,一丝不苟,这时又仿佛还是众人记忆中的“斯内普教授”。
然而外表不像归不像,总还有人认出来,比如他的那些老同事。纵然他们承诺保密,店铺位置也很隐蔽,生意一直没有做大,但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好在它始终局限在一定范围内,只曾在一个七月中旬的下午,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登了门。
“你是——”多洛莉丝看着面前局促的中年人:“哈利·波特先生!”
“是的,穆瑞小姐,哦不,夫人,不对,那个——”波特的语气不免迟疑:“斯内普——夫人?”
“叫我‘穆瑞女士’吧。”多洛莉丝柔声帮他解围:“我没有结婚,我的孩子,比如潼恩,都随我姓。”
“啊,潼恩,我在霍格沃茨见过他,他今年刚毕业对不对?我有时兼职黑防教授。他被分进斯莱特林……挺合适的。”
“我也听他提起过你。那么,你是作为教授来学生家走访吗?”
“不是,不是。”波特顿了顿才道,还不觉放低音量:“我听说,有人在你的店里——见过斯内普教授。这是真的吗?”
“想知道?”多洛莉丝微微一笑:“点一杯双倍意式浓缩吧。”
“好、好的。”
“甜点呢?”
“随便来一份就行。”
看出他估计没心情充分享受下午茶,多洛莉丝也没强求,愉快地帮他做决定:“香草樱桃派——现在当季,最受欢迎。”
波特自然毫无异议,刚找个位子坐下,还没好好缓一口气,一个久违的低沉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你的咖啡,波特先生。”
“斯、斯内普教授!”波特吓得跳起来,差点把桌子掀了:“您、您真的,真的……”
“日安,波特。” 懒得和他多聊的西弗勒斯转身就走。
波特不太敢拦他,更别说追根究底,只能一脸复杂地端起面前的双倍意式浓缩。杯子里的液体漆黑得反光,他让自己停止猜它是毒/药。
“噗——”喝下第一口之后,他直接吐了出来,皱着脸倒吸凉气:“好苦好苦!”
“餐巾纸,波特先生。”多洛莉丝刚好看到这一幕,把叠成花的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波特迅速清理一新,起身连连表示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你是没有心理准备。”多洛莉丝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又缺了配套的甜点。”
波特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香草樱桃派,还没咀嚼几下,却听从窗户方向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行了,盖尔,输了就是输了,可不能悔棋!不服的话,我们再来一局!”
多洛莉丝毫不意外。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几乎每天都会来吃下午茶。他们不方便坐在店里,就占据了后院的石桌,有时遇上好天气,比如像今天这样,多云转晴不太热,会支起摊子下几盘巫师棋。
和她的镇定强烈对比的是波特的喜出望外,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到窗户前,身体前倾目光贪婪地凝望了许久。
“波特先生,不如你——”多洛莉丝见状,想要建议他出去和他们见一见,相信至少邓布利多会很乐意。几年前,魔药师协会公开征集浓金药剂优化配方的消息见报,邓布利多当即猜到,奖金赞助者十有八/九是波特,为此眼睛湿润了许久,让格林德沃闹了别扭。
“抱歉!抱歉!”波特却又坐回到位子上,使劲咬了一大口樱桃派,并且是香草酱最集中的地方,接着捂着脸含糊地说:“真甜!甜得牙疼——啊,抱歉,是我牙口不好……”
“没关系——”多洛莉丝有些摸不准他的心理,毕竟他们并不熟悉,家里也没有进格兰芬多的男孩。她犹豫了一下,只能示意咖啡:“再喝一口咖啡吧,它们配起来刚好,我这里提供给留在店里食用的客人的点心单吃都比一般的要甜。”
“对,配起来。”波特迅速照办,情绪逐渐在甜苦中和的味道中平缓下来。他对正准备离开的多洛莉丝说:“当年……肯定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冒昧打听,也不大合适,不知有没有资格正式拜访你们?我不多打扰,哪怕一次也行!”
“不是打扰,十分欢迎!”多洛莉丝欣然应允,捡起柜台上的纸笔写下几行字交给他:“这是我家的住址,你什么时候要来,提前写个纸条知会我一声。我可以保证——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好的,谢谢!”波特仔细收好,露出一个云销雨霁的笑容,一双翠绿的眼睛如同一对精雕细琢的绿宝石般熠熠生辉。
波特的光临乃至拜访的预约都未能令西弗勒斯心烦不耐。这天晚上,另有一个让他不得不恼火的人。
葛洛瑞娅,多洛莉丝在潼恩六岁时生下的龙凤胎中的女儿,今年该升二年级的青春期少女,用自己的日常进一步证明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注定水火不容,即便他们是父女。
这晚他们起冲突的导火线,是几本女巫写的言情小说,封皮上大大咧咧地表示,这是由间谍英雄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真人真事改编,甚至配有他的照片或画像。
这对父女以宣布冷战结束争执,围观的多洛莉丝早见怪不怪。葛洛瑞娅不肖西弗勒斯或者她,无论性格还是外貌,反而打小跟邓布利多最合得来;麦伦认为她隔代遗传了她的外祖母凯斯,一年前分院结果出来,一家人中最开心的除了邓布利多就是他。此外,同年不声不响地成为拉文克劳的卢西恩,也让他这个外祖父分外骄傲。
西弗勒斯把从女儿那儿没收的书摔了一桌,抱着胳膊拧着眉头,向多洛莉丝发牢骚:“我简直无法理解,我女儿为何捧着她父亲和别的女巫谈情说爱的白日梦文学看得津津有味!她把她母亲置于何地?”
“消消气,西弗,没关系。这些尽管是白日梦——”多洛莉丝面露微笑表示体谅:“但只要把你的形象稍加美化,以你为男主人公的故事,往往很具戏剧性,读起来引人入胜。”
“那还是我吗?”西弗勒斯狐疑地把眉毛一挑:“还有,你怎么这么了解?”
多洛莉丝坦白:“看过就了解了。”
“哦?看‘我’和别的女人亲亲热热,黏黏糊糊,你难道不介意?”西弗勒斯疑惑地摸向侧颈:“那当初是谁拿刀对着我的脖子逼问?”
“好吧,书中人物没关系,不管是真人原型,还是纯属虚构。”多洛莉丝把这些小说推开,张臂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耳边回答,声音轻微却郑重:“如果无人真正拥有你,那么我还可以骄傲于,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我更爱你。这场单恋的较量,无论比长度还是深度,我都一定是赢家。”
她如是讲道,没有紧张,没有害羞,心脏砰砰跳动,一声又一声地,像他上课时来回走动的步伐,自信又从容。时间总是这么伟大,从前在心里偷偷告白,而今终于敢当面开口。且更幸运的是,他们余生漫长,足够她一五一十地亲自说给他听。
“嗯。”西弗勒斯模糊地应了一声,低垂眼帘思考了好一会儿:“今天你让波特称呼你‘穆瑞女士’。”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从明天起,你可以自称‘斯内普夫人’了。”
“为什——”多洛莉丝下意识地想问原因,却又觉得太扫兴,像刻意质疑一般。
西弗勒斯主动解释:“先前没想着登记,是因为我是黑户,不能去魔法部。现在当傲罗部办公室主任的波特知道了,有他做内应,就没问题了。”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直视着他:“这是求婚?”
“我们难道还不算结过婚了?那为何我一直住在这儿?我们还有了葛丽和卢西!”西弗勒斯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我们之间,差的只是一个合法性。”
“还有……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