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时候,苏樱桃看他跌跌撞撞,好几回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这不,才在小白楼停了车,苏樱桃就见毛纪兰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跟邓东明俩正在趁凉。
“哟,樱桃,回来啦。”毛纪兰指着邓东明说:“就昨天,鲁一平家妈,鲁大娘亲自上门,来问你姐,问她想不想嫁给鲁一平,我咋听说那个鲁一平是个肺结核,你说这亲事,咱能不能答应?我怕万一俩人结婚了,那鲁一平过几年死了呢?”
这么说,鲁一平居然看上邓东明,还来提亲啦?
“娘,肺结核也分个轻度,重度,谁跟你说得了肺结核就会死的”苏樱桃连忙说。
她觉得鲁一平能和邓东明结婚,这是好事儿啊。
毛纪兰一拍手说:“农场里好些人在说,高大红还跟我说,鲁一平那样子最多活不过三年,她都敢跟我打赌。”
“我大婶就是放屁,鲁一平是有肺结核,但一直在吃药。肺结核肯定会咳嗽,你最近见他,有见他咳过吗?”苏樱桃反问。
毛纪兰看着鲁一平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确实是个好男人,而且公安局长,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
但是肺结核可是严重病,是会死人的。
毛纪兰再说自己不搞封建迷信,总也怕闺女要再嫁一回,死了丈夫,以后人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克夫,她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
“你就放心吧,鲁一平身体好着呢。”苏樱桃故意说:“不过,您要真不想我姐有好日子过就算了,说不定您就喜欢让我姐住在娘家,给您的几个儿子多干点活儿呢。”
“我是那种人吗?谁不盼着自己的闺女日子过的好?”毛纪兰一生气,脖子就梗起来了:“我是怕那个鲁一平要短命,我还听说他娘是个挺难缠的女人。”
“是难缠,但比您要好一点。”说实话,鲁一平家妈,可没毛纪兰那么凶。
梦里的苏樱桃降伏那个婆婆,可比降伏毛纪兰花的功夫少。
再说了,鲁一平在苏樱桃契而不舍的,让博士连着给他换了几个月的药,病基本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样好的对象,邓东明现在不嫁,再上哪儿找去?
“那要不,我再回去考虑考虑?”毛纪兰于是说。
“奶奶。”珍妮笑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我婶婶怀孕喽,马上就要给我们生个小弟弟啦。”
这会儿正好是下班时间,厂里的领导们基本上都在回家的路上,而且从农场回厂里上班的下放工人们,也从这条路上走,人还挺多的。
苏樱桃其实没想这么早就公开这件事情,但是这一声嚷嚷,不仅毛纪兰听完,立刻嗷的一声,好些人都听见了。
“哟,樱桃,你终于怀上了?”徐嫂子的脑袋,都从窗户里钻出来了。
正好苏小娇去了趟农场看她父母,也在路上,一听这话,居然一跤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毛纪兰突然就是一声吼:“可看看吧,我家三儿媳妇怀孕了,还真怀上了,那怀的就是一个小博士,有谁天天嚼舌根,说她跟我家东明一样不会生的,就好好听一下,我三儿媳妇终于怀上啦。”
嫁过来五年,怀上个孩子,苏樱桃没觉得有啥新奇的。
但毛纪兰可给兴奋坏了:“赶紧的,我出钱,让你娘家妈来给你做饭。”
声音还要格外大:“咱平常凶是凶,但对儿媳妇我可不是嘴上大方,我毛纪兰一月工资58,饭钱我掏得起。”
自打有了工资,这老太太简直显摆得慌,只要有机会,就要跟人喊一喊。
其实苏小娇并没有嚼过苏樱桃的舌根,反而特别希望苏樱桃能怀孕,因为随着苏樱桃怀孕,G委会的工作她就不可能一个人干完,势必得有个人帮忙,那个人不就得是张平安。
她呀,是给毛纪兰的大嗓门儿吓的。
据说孕妇会有孕吐,但是从发现自己怀孕开始,苏樱桃等了好久,就发现自己除了例假不来之外,一切照旧。
当然,张平安给她压了很久,怀孕后,确实得有一个人辅助工作,正好苏樱桃升了正职,她也就把张平安调回岗,让张平安当上G委会的副主任了。
再说毛纪兰,她对于苏樱桃,一直有一种迷信似的相信,苏樱桃说邓东明可嫁,不出半个月的功夫,毛纪兰居然已经跟鲁一平的娘商量好结婚扯证的事儿了。
“樱桃,鲁家居然说要办酒席呢。”毛纪兰进了家门,还有点儿哽噎:“你姐头一回太亏了,嫁的时候,只换了两袋糜子,连件红衣裳都没有。估计说出来你都不信,鲁一平昨天带着你姐,扯了两米红布,说要做衣裳呢?”
鲁一平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还是个孝子,温柔体贴,博士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邓东明能遇这样一个丈夫,确实挺不错的。
不过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又说:“你怎么的,也得给东明出两条被子,这可是老三欠他姐的,就因为老三拿走了我五块大洋,东明差点给饿死。”
“两条被子?”苏樱桃声音一高,在毛纪兰以为她不想出钱的时候,她一笑说:“我怎么也得给大姐搭20块钱的礼,两条被子也得扯,咱得让鲁家办酒的时候好好看看,咱娘家人腰杆子硬不是?”
毛纪兰脸上,从愤怒转为惊惧,慢慢的,又变了肉疼,伸手拍上了自己的肚子:“20太多啦,你的钱可不能乱花了,都得给我大孙子留着!”
这就是妈,对女儿再好再疼,心偏的是自家的大孙子。
苏樱桃这儿,不仅每个月有两口子加起来一百多的工资,还有汤姆找到文物后,省里奖的2000块钱,以及当初从希哈努克先生那儿换来的钱,还剩下6000块。
钱上面她倒是趁手的,等邓东明结婚的时候,就给她搭了20块钱的礼钱。
就在苏樱桃怀孕的这个阶段,邓昆仑他们工作间的工作愈发繁忙了起来,就苏樱桃所记得的,卫星事业在这个阶段一直是磕磕绊绊,有时候在做,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并没有听到国家往天上放过卫星的消息。
但是就在今年,据说国家已经计划要放飞的,就有五颗之多的卫星。
在70年代,美苏一直在冷战,而卫星,航天事业,对于国际战局的影响特别大。当然,在国内,在大的方面,影响也特别大,它往往能左右革命的形势,毕竟只要卫星真正放上天,实干派就有话语权,就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所以从今年八月份开始,报纸上几乎天天在宣传:要文斗,不要武斗。
而罗老呢,自打上了首都之后,据说一直在交待自己的情况,总之就是,反应自己经受过的斗争,交待自己思想上的问题,等待平反的那一天。
长夜漫漫,但终将过去,黎明虽黑,但总会到来。
邓东明和鲁一平结婚的那天,邓昆仑没有去,当然,他不但不可能去,甚至宣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喊鲁一平一声姐夫。
在博士看来,鲁一平虽然办案子可以,但是对女同志们过宽容,秦州的好几闪危机事件,全都是从他对女同志太宽容而引发的。
这不,转眼就是70年的年底了。
苏樱桃的孩子,据博士说,是4月份怀上的,到现在已经八个月。
她自己一点知觉都还没有,孩子居然就要临盆了。
当然,邓博士并不关心到底是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他什么都喜欢,而他现在努力在做的工作,就是搞胎教。
博士致力于优生优育,最近一段时间,就连厂里的喇叭,都在他的干涉下,换成了优美的钢琴曲。
但是,偏偏就有那么些不详和的声音。
“邓东明,不会下蛋的母鸡,毛纪兰,不东西。”有个老婆子的声音,隐隐的从远处传来。
邓昆仑听到,就把喇叭声给放开了。
今天苏樱桃在G委会开会,他可不希望妻子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是王婆子,最近,她整天蹲在厂门口骂人。不是骂毛纪兰,就是骂邓东明,一会儿笑话邓东明不会生孩子,一人儿又骂鲁一平是个肺结核,早晚要死。
这事情厂里已经报了好几回案了,让鲁一平把人抓走,狠狠教育一下。
但他就是不温不火,不严肃处理王婆子不说,甚至还悄悄掏工资补贴王婆子,让她好有钱给孩子买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