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翊紧紧的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你遇到缘法道长了?”
琳琅嗯了一声,问道,“王爷会取走我的眼睛吗?”
“胡说!”
“可那老道说,这是最好的法子,解决我和妖怪之间的纠缠。”琳琅喃喃道,“你也不要说你不介意,这不可能的。”
承翊的声音有些无奈,“好,我不说。”
过了一会儿,琳琅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道,“我最害怕你知道,可我也最想让你知道,我,我不是要吓你,我害怕你忍着不说,我又怕你说出来之后······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承翊摸了摸她的发,问,“阿琅,你可还记得,我向你求亲时说的条件是什么?”
“让,让我做穆琳琅。”
他柔声道,“嗯,现在这部分,和妖怪的这些事,也是属于穆琳琅。所以,我的条件太广泛了啊,穆琳琅的一切,都要接受。”
琳琅突然问,“万一我是个妖怪呢?”
他打趣道,“那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半人半妖吗?”
琳琅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抱紧了他。
相拥了好久,萧承翊牵住她的一只手,轻声道,“那阿琅可以告诉我,你都看得见什么样的妖怪吗?”
没有得到回答,一会儿传来她低声的啜泣,当萧承翊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时,穆琳琅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起来。
等到她哭好了,琳琅才哽咽道,“嗯,有好多不一样的。”
“什么?”承翊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站起身,一手还擦着眼泪,“我拿给你看。”
说着,她把自己这些年断断续续画的画都拿了来,嫁入王府时,这些画也是她的嫁妆之一,被当做压箱底呢。
不是全部,但大部分的妖怪她都用画记录了下来,与妖结识的时间不长,也算是某种缘分。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慢慢欣赏这些年来穆琳琅的大作,随着年纪增长,画工也有所提高。
承翊一边看着,心里暗暗赞叹,看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琳琅,“有这么多?”
琳琅道,“我五岁开始,他们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我也是。”承翊突然道,他把一张画着巨大兔子的画挑了出来,很幼稚的一张,线条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笔。
琳琅还没明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也是五岁那一年,你走进了我的生命。”他道。
雪天,意欢亭,红豆糕,大兔子,还有那位,害羞可爱的男童······
霎时间,这些早就被抛弃的记忆,似乎都长了脚一个个蹦跶到她的脑子里,慢慢串联成完整的印象来,穆琳琅惊讶的捂住嘴。
容貌蜕变,只有和善清澈的眼神一如当年。
“那是你!”琳琅握住他的手,“王爷,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承翊偏头问她,“王妃不如先解释,当初为何食言?”
穆琳琅赶紧告诉他,她一直想着要去的,从宫内回来她便开始闹长姐了,长姐只好答应她次日再进宫给太后问安。
但偏偏不凑巧,那日早上安梨棠发现女儿又在与她口中“不干净的东西”聊天,再三犯过,恐慌之下,直接将她关在了屋子里。
“我被阿娘关了三年。一开始可把我给急坏了,我哪能是不讲信用之人,但渐渐地,我发现阿娘这次是来真的,我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孩子的记性很差的。”琳琅摇着他的手为自己辩解,“王爷,你现在应该原谅我了吧。”
承翊蹙眉问道,“这么说,你母亲也知道这件事,还有别人吗?”
“还有祖母。”琳琅黯然。
想起琳琅之前被罚跪祠堂的事,承翊道,“你祖母是因为这个针对你,那她,还有没有做旁的事?”
老人的偏见往往难以撼动,特别是对妖怪这类不详之物。
琳琅诧异承翊的脑子灵活,一下子都能想到这么多。她小时的确委屈和不解祖母对自己的态度,但现在她老人家已经走了,说出来不过多添伤感,于是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我可是她的亲孙女。”
承翊的表情根本不相信,“我甚至怀疑你体质这么弱······”
“我也有问题!”琳琅夸张的举手打断,又凑近他问,一脸坏笑道,
“王爷,你从前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你面前的这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哇哇,琳琅终于可以和别人分享妖怪的事了
☆、有孕
穆琳琅终于和旁人分享了她的秘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快乐。她不厌其烦的与承翊说起妖怪的事,但故事太多,她直说得口干舌燥,却像装满水的水杯,只倒了一滴出来。
承翊听得心惊肉跳,但最让他后怕的是上一次。他将箭矢对准了她。
穆琳琅不准他再想这些,“王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我不那么鲁莽就是了。”她埋首在他怀里,感觉内心那个一直封闭的房间,被悄悄打开,有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她不禁喃喃道,“承翊,你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
唯一能理解和包容她的人。她多幸运。
※
顾玄龄发现府上多了一个面生的下人,而且这位下人,似乎和自己的夫人很“亲近”。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秦如善的同伙,但那人的行为举止又实在不像,稍稍打听后,发现府上的人无一不夸他忠厚和善,甚至老实过了头。
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稍稍改变了看法。
秦如善最近的行为收敛了些,而顾玄龄自从搬入这座新宅,便没有与其同房,渐渐地下人都知道,新夫人脾气不好惹,和两位主子的夫妻关系不善。
有些想飞上枝头另存心思的丫鬟,自然忽略了前一种,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顾玄龄除了在太医院任职,闲暇时不过捣鼓些药材,看看医书,摘抄些在古籍里值得思量之处,经常在书房一待便是一整日。
他一直没甚在意给他端茶奉水的丫鬟,只感觉这一日的丫鬟似乎话多了些。
软绵绵的唤了声“少爷”后,顾玄龄还是没抬头瞧她,她却直径走到书案跟前来,夸赞道,“少爷的字写得越发好了,记得从前,老爷总是耳提面命的督促少爷练字呢。”
顾玄龄终于放下笔,凉凉的看向她。
那丫鬟慌忙跪拜在地,“幸夷该死!不该勾起少爷的伤心事,请少爷责罚!”
顾玄龄顿了顿,“你叫幸夷,是从顾府出来的?”
“是啊,这名字是少爷赐给奴婢的,从前奴婢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少爷分府单住时,她老人家希望能有个贴心人照顾您,就把奴婢给派来了。”幸夷抬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玄龄皱眉,“那往日怎么没瞧见你?”
幸夷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奴婢手笨,不能伺候在少爷身侧,便只能先做些粗活了。”
这话分明在说,她来到新府之后被人排挤,连近身伺候的活计都够不到。
但事实上,府上刚刚安顿好那些时日,正是秦如善对折磨人的兴趣最为浓厚时,近身伺候的奴婢无一幸免,而幸夷实在聪明得紧,等新夫人的三把火烧过了,才厚着脸皮上前来。
有人提到往事,让顾玄龄心里好受了些,他不再那么冷漠,“起来吧。”
幸夷又谢过,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倒在顾玄龄怀里,又连道该死,手却不松,凄然说起往事来。
“奴婢身份低微,老爷和老夫人离开时,奴婢只能偷偷的在门口张望,默默为他们送行。老夫人往日对奴婢的厚待,奴婢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哭得梨花带雨,谁瞧着都是一副忠仆的模样。
顾玄龄将她扶稳,手松开她,“你有这份心意很好。下去做事吧。”
“是。”幸夷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他,“少爷若是想找人说说话,奴婢愿意为少爷分忧。这也是奴婢,能够唯一为老夫人做的了。”
那几日幸夷愈发伺候的殷勤起来,顾玄龄并不怎么在意,又或许在他心里,他早已经默许了。
幸夷并不笨拙,也识得字,甚至还认识一些药材,她对什么都很好奇,看得出她说话想尽量讨人喜欢,但又有股无法掩饰的笨拙。这样的谈话,也有一番别样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