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来,有些憔悴的神色更显得我见犹怜,她强撑着精神,“我没有紧张,一点儿也不。”
承翊吻了吻她的额头,“阿琅,我答应你,我一定会——”
“我不要你答应我什么!”琳琅猛地扑到他怀里,声音哽咽,“我也不说告别的话,我知道王爷会平安回来的,毫发无伤的回来!到那时候,我们再谈以后,我再向你要一百个一千个承诺。”
“好。”承翊紧紧的抱着她,她身上的体温永远可以带给他无穷的力量,他坚定的回答,“等我回来,再谈以后。”
两人成亲之后,除了琳琅待产分开的那些天,剩下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自然的亲密,自然的腻歪,如同清新的空气,让人舒适自在。这般难舍难分的时刻,实在是少有。而正是也因为有这种时刻,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早已经紧密相连,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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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又去祁王府玩耍了一整日才回家,他最近多了一项任务,就是和母亲汇报琳琅的情况,“阿娘,姨母今天给我们做了风筝!她看起来很高兴,但中间福宝妹妹捣乱,把风筝踩坏了,姨母又不太高兴了,那是姨母给姨父做的。不过呢,我把我做的风筝给了姨母,她就没有责怪福宝妹妹了!”
寒倾笑着点头,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水,“天儿渐渐冷了,你还热成这样子,以后走路慢点,不要跑,咳咳咳咳·······”穆寒倾又偏头咳嗽起来。
“我想早点回来和母亲说嘛。阿娘,你赶快好起来,这样就能和我一起去看姨母了。”
“好,阿娘很快就会好了,冬儿乖,没有和姨母提过我的病吧。”
“姨母问了几次,冬儿都说母亲很好,但姨母说她过几日要亲自来看您。”冬儿想了一个好主意,“阿娘,我们不如搬去和姨母住吧!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连家都不要了,你要搬到哪儿去啊。”
顾连诀手里拿着木剑,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冬儿一瞧见他,便直往穆寒倾身后躲,眼神怯怯地。
顾连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啊。”
寒倾也安慰他,“冬儿,这是阿爹呀,咳咳咳咳······快看,阿爹给你带礼物了,快去看看。”
“怎么受了风寒还没好啊。”顾连诀皱起眉头,将那木剑丢在桌上,“你这小子,若是孝顺的,就应该陪着你娘亲,老是往别人家跑做什么?过来!”
冬儿想往后躲,穆寒倾却推着他前进,柔声安慰着,“冬儿,这是阿爹,他很疼你的,不用怕。”
顾连诀看不惯他这么畏缩,用力将他的小胳膊一拽,拉到自个面前,“你怕什么?我来问问你,你最近学问学得怎么样,先生教了什么诗,背一首来听听。”
冬儿眼睛始终看着地面,背出一首《观猎》来: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顾连诀丝毫没有他父亲和弟弟的文采,也不懂这诗是什么意思,只听他儿子顺顺当当的背下来,便喜得连连点头,又把丢在桌上的木剑递给他,“功课做的不错,这是奖励你的。”
冬儿看到这好玩的东西,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接过这木剑敲了敲,天真的开口,“外公和姨父也给我做过木剑,比这一把好看。”
顾连诀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冬儿浑然不觉的继续说,“我现在也更喜欢弓箭,姨父的骑射可厉害了,他答应教我·······”
“姨父姨父!他那么厉害,你去找他去啊!不然改了萧姓,才能名正言顺的住在那王府里头!”顾连诀神色暴躁,一把夺过冬儿手里的木剑,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冬儿踉跄的退后几步,愣了一愣,马上瘪嘴哭了起来。
穆寒倾赶紧上前护住儿子,“不哭不哭,冬儿不哭啊。”她狠狠的瞪着顾连诀,“你朝儿子发火是什么本事!他现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了解过吗?你耐心陪他玩过一次吗?你都没有真正关心过他,现在又来耍什么严父的威风?可笑!”
冬儿哭着嚷着,“阿娘,我们去找姨父,我们去找姨母吧!”
顾连诀听着火气更旺,不管不顾的指着穆寒倾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和你那妹妹一样,整日就想着攀附皇家权贵,有没有点廉耻之心!”
穆寒倾走上前,干脆利落的朝他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又是愤怒又是心寒,“顾连诀,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和你沟通了。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有一次,就一次,用你的大脑想一想你自己的责任啊,小孩子分不清利弊,也不会知道你口中那么肮脏的东西,他们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就这么简单。关于琳儿,你不喜欢她,可以。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她半个不字,她是我妹妹。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也是冬儿最亲的人。”
和寒倾吵了无数次的架,还是头一回动手,顾连诀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应该都肿了。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本来都对他失望透顶了,他还想着要挽回,要补救什么?面如冰霜的妻子,害怕哭泣的孩子,这个房间的气氛糟糕透顶,这里不欢迎他,他是个外人。
“我知道了。”顾连诀点着头走出门去,“现在我知道了。”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失败的夫君,更失败的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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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顾连诀又在一杯接一杯的买醉,铭柔讨好贴心的服侍,“好了,悠着点喝,酒不能喝得这么猛呀。”
“你也来管我?!”顾连诀眼睛一横。
铭柔立刻放软了声音说,“哎呦,我哪里敢啊,好好好,都听您的,我陪您喝个尽兴。来人,再拿两瓶酒来!”
酒很快上了来,铭柔给他斟了一杯,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轻声道,“是又和夫人闹矛盾了吧,夫人近日身体不好,大人也让着她些。”
“又不是我让她生病的,这么大都不会照顾自己吗?”接着却又问,“不过病得也太久了,请没请大夫啊。”
“夫人每天都吃着药呢,大人别担心了。”铭柔话锋一转,“还有咱们家的冬儿,可真是个孝顺孩子,为了哄她娘亲开心,几乎每天都往祁王府跑,回来一五一十的汇报他那姨母的情况,看着真让人暖心。”
一说这个,顾连诀的怒火又升腾起来,“暖心什么!我儿子姓顾不姓萧,天天关心外人的情况做什么!那个穆琳琅,我真是,真是恨不得······”
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顺势把酒杯摔在地上。
铭柔顺势攀在他身上,柔声的宽慰,“大人现在生气有什么用,人家是祁王妃,祁王又最是得皇上信任,谁能动得了她呀!”
“哼,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是要狠狠吃点苦头,才知道教训!”
“大人要真想惩治她,我倒有个法子。”铭柔躺在他怀里,拽着他衣襟上的袖口,“大人还记得我们那位‘朋友’吗?”
顾连诀心头一震,藏着心头的不堪瞬间暴露,他立马摇头,“不行,我们不能再找她了!”
“大人,你难道不想教训一下穆琳琅吗?而且这一次,根本不用你出面,我替你去找她。”铭柔继续诱惑着,“不过在我去找她之前,大人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大人和那位缘法道长的关系很好吧。”她也是最近才听顾连诀说起,最近城中的几件案子,缘法帮了他们大理寺不少忙。
顾连诀有些疑惑,“和道长有什么关系?”
铭柔露出一个极娇媚的笑容,“有劳大人替我去白云观一趟,向道长打听一些事情。”
顾连诀沉吟着,没有回答,但铭柔知道,他肯定会去的。
她捧着他的脸,往他的唇上贴去,“那我就先谢谢大人了。”
在庄子上受苦受累的那些日子,她永远忘不掉,一开始她恨顾连诀的无情,但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她见过太多了,她转而又继续恨上了穆寒倾,恨她生来荣贵,恨她在牢牢掌控着顾府,恨她可以对顾连诀毫不在意,动辄斥骂,而自己却要小心翼翼,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