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很想念琳琅,很想要抛下一切陪在她身边,那才是可以顺畅自在呼吸的时候。但现实是,他只能暂存想念,先解决现实的困境。
正要开口,追风进来禀道,“殿下,皇上传您过去。”
※
“太子,受委屈了。”
玄帝卧病在榻,情况比前些日子更糟,萧承琰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玄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朕也没想到,承壁那个家伙,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朕会把他赶走,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承琰打碎了牙往肚子咽,只能领命,“儿臣,全听父皇处置。”
“嗯,你知道朕的苦心就好。”玄帝把头转正,“你这个太子,是要经历些磨难,日后才能抗住大事。承壁那小子不行,他太执拗,一辈子都没能走出阴影来。对了,还有你那位太子妃······”
萧承琰的心脏被人狠狠扯了一下,他跪拜在地,“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哦,你说。”
“儿臣这次入狱,在狱中见到了儿臣的老师杨文千,上次的科举舞弊案,至今未有结论,但儿臣始终坚信老师是无辜的。而且,牢狱环境过差,老师的身体只怕扛不住,儿臣恳请父皇,能尽快下令审理此案,还杨文千一个清白!”
他字字诚恳,玄帝看向他的目光满含欣慰,“你既然这么关心,不如就交给你来审理。”
“谢父皇!”萧承琰磕头谢恩。
玄帝闭了闭眼,“好了,你退下吧。东宫,还有事情要忙吧。”
承琰语气恭敬,“是,儿臣告退。”
他刚要走,皇后余氏也拖着病体来了,她眼中含泪的看着承琰,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去吧,你父皇这儿,有我照顾着。”
玄帝对皇后的到来似乎可有可无,语气平淡道,“皇后自个不是也还病着吗?还是好好歇息吧。”
余氏面上勉强挂着笑,“臣妾无事,只是记挂着皇上。”
色衰而爱弛,是玄帝对待后宫妃子的真实写照,而皇后,她是最早尝到这种滋味的。
哀鸣
作者有话要说:更······更
☆、变天
皇后与玄帝之间,说是夫妻情分,其实有些可笑,他们毕竟不能如民间真正的夫妻一般,恩爱和睦,琴瑟和鸣。有时候,余氏甚至都觉得,她与玄帝,中间隔着这世上最远的距离,至死都不能逾越。
好在她已经习惯摆正自己的位置,为自己的将来谋算,而不是痴心盼望帝王长情,继而哀怨自怜的荒废余生。
“皇后娘娘。”福如海端来了汤药,余氏很自然的接过来,坐在床边,细心的喂给他喝。
玄帝咽下一口,眉头直皱,“这药一天比一天难喝。”
“良药苦口,皇上怎么还和从前一样怕苦?”余氏轻轻吹温了瓷勺的汤药。
从前?那该是很久之前了,两人情分正浓的那几年,玄帝生病,也是皇后不眠不休的守在一边照顾,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大概是老了,想起往事总容易心软,但到底是了解她的,玄帝问道,“皇后这次来,是怪朕对睿王的处置不当吧。”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余氏急忙道,“臣妾怎么敢质疑皇上的做法。”
“后头还有‘但是’吧。”
余氏有些被人戳穿心意的尴尬,把空药碗放下,“皇上圣明,臣妾想的什么都瞒不过您。这一次,臣妾的确有些疑惑,也有些不甘,皇上对睿王,是否太过纵容了些?哪里有人陷害太子之后,还可以毫发无损的离开?更别说太子妃,还是因为他才······”
“皇后。”玄帝微闭着眼睛沉沉的打断她,“就算旁人都质疑朕,你该是最清楚的。朕对睿王和惠妃,实在有愧啊。当年惠妃临死前,唯一的恳求就是护承璧平安,朕不能不做到。但是这些年,朕一看到承璧,就想起惠妃,实在心痛难忍,所以经常派他外出做事,不让他在跟前待着。承璧那孩子,就算他心里有怨,可只要是朕交代给他的事,没有一件不完成的妥贴。也算是,能弥补现在犯下的糊涂事了。”
余氏愤愤的想,睿王不仅差事做得妥帖,谋算太子的事情更是费劲心机啊,这怎能叫糊涂?而惠妃那张娇艳过分的脸庞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余氏徒增怨气,却只能咬着牙回答,“是,臣妾明白。”
当年的暗夜庭势力日益壮大,当玄帝听说,连宫内的人都找其办事的时候,他明白这地方是不能再留了。掌握足够的情报之后,惠妃,自然也不能再留了。
那之后的,皇后与惠妃主动交好,承琰与承壁交好,在萧承琰的身体里下□□,一切都是玄帝的授意。
而萧承壁只看到,和他关系亲密的大哥同皇后一起,处心积虑的陷害他的母妃,从而坐稳了东宫之位。恨意如毒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滋长,他恨宫内的每一个人,而最终要付出代价的,只有他那位好大哥。
他可曾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恨错了人。
余氏内心是不平的,她和承琰为玄帝做了这么多年仇恨的靶子,玄帝该有愧,应是他们母子才对。
而皇上简直聪明绝顶,害了人家的母亲,又不想把恨意揽在自己身上,到头来还心胸宽广的放过犯错的睿王,口口声声满是惭愧和于心不忍,落了个明君的好名声。
她多想清清楚楚向玄帝问明白,问他如此利用他们母子,对他们有没有丝毫的愧疚,她甚至还想告诉那个即将离开的睿王,告诉他害死他母后的真正凶手是谁。
可她不会的,她到死都不会做这些。
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感情宣泄,她要的是她的儿子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要的是真正的权力在握,荣耀满门,她无需再去揣测旁人的心思,无需再佯装大度,担忧君恩消逝。
那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她面色柔和的起身,拜道,“皇上早些休息,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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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翊给琳琅写信,想了想,惊洛的事情,还是延后对她说。她孕期真的遭受了太多打击,他不想让她再知晓任何伤心难过之事。信刚写到一半,逐星急匆匆的走进来,“王爷,睿王出事了!”
承翊停住笔,墨汁在信笺上洇开,模糊了字迹。
萧承壁在离开明安城没多久的路上遇害,说是抢匪所为都有些勉强,承翊匆匆往宫内赶时,正好遇到康王和宁王,几人平日交流不多,承翊只点头道,“四哥,五哥。”
礼貌应承后,接着往东宫的方向去时,一向内敛的宁王却出声叫住了他,“七弟现在去找太子,似乎不太合适。”
他站住脚,身体常年病弱的康王又掩着袖子咳嗽几声,对他们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东宫在给太子妃举行火葬,太子心情极差,现在估计谁都不想见,你还是别往上凑了。”宁王看着那位离去的背影,“哎,四哥这身体,早就应该离开明安城,去清净之地休养了。”
承翊看向宁王,有些疑惑道,“四哥和五哥,很少结伴入宫的。”
“是呀,”宁王淡淡笑了笑,“父皇跟前,向来都是太子施展拳脚的地方,我们斗不过他,只能远远退后。如今父皇身体日渐虚弱,我们两个有眼色的,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承翊惊讶,“你们也要走?”
“走与不走,其实没什么改变。既然是不抱志向的过日子,那就索性过得自在些。”宁王看着承翊,“你进宫,是为了睿王的事情吧。嘚嘚,太子这步棋,走得太急躁了,和他往日的性情太不相同嘛。”
承翊更加诧异,他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傻。听说睿王那个属下途更替他挡了致命刀,而睿王自己,是服毒自尽的。”宁王好笑的摇摇头,“当年的惠妃,现在的太子妃,还有睿王自己,竟都是同一种死法,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怖啊。不过萧承壁死了,明安城的好戏也散了大半,没什么可看的了。”
他挥挥衣袖准备离开,转头又警告了他一句,“承翊,你可别忠心过了头。你顾念的手足之情,没你想得那么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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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月都没有承翊的消息,琳琅心里毛躁躁的,两人自从婚后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派去打听的人还没有消息,琳琅就一直在主厅内坐着等,手肘撑在桌案上,竟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