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准备回家之前,不死心地最后一次朝地址上的那个小区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今天还出现在热搜里的那个人。
几天不见,他怎么瘦了那么多,侧身站在便利店门外,看起来那么单薄。
逆着光,半张脸被照亮,碎刘海搭在额前,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她。
随她由远及近,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又抽烟。”
摘月亮的小姑娘红着眼睛,伸手取下他唇间的烟。
“不抽了。”沈西洲把刚点燃的烟扔到地上踩了,伸手把眼前人箍进怀里,“你怎么在这里,我好想你。”
“我问了程天你家的地址,可我不知道你在不在,不敢进去找你。”南知意小声在他耳边说,“还好,在我马上就要放弃的时候,见到你了。”
“12点了。”沈西洲声线冰凉沙哑,抵在喉头,像是结了一层脆弱的薄冰,被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击碎,“你在这等了多久,冷不冷。”
“在附近的店里坐了坐,不冷的。”南知意没提文身的事情。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眼窝微陷,垂着眼睛,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嗓子哑得不行。
她怕他死掉,南知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可怕的念头。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他过得不好,她确定。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南知意放柔了语气,带着点妥协的哄,“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吃了。”沈西洲抱着她不撒手,“每天都吃得很好。”
“嗯。”明知道是假话,今天她却不想拆穿了。
沈西洲声音哑得像是在祈求,“对不起,不能陪你高考了。让你等我就太自私了,你好好的,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多久?”
“最多两年。”
“没关系。”南知意轻轻笑了,“也没有多久。”
南知意想起自己给他打的那么多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你没有手机用吗?”
沈西洲松开怀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现在我是买东西靠现金的老年人了。”
隔着几米远的地方,有脚步渐渐靠近。
停在两个人面前。
视线由下往上,一双过膝靴里细长的腿,肩上随意搭着一件驼色的皮草,发丝微潮,还有着刚刚沐浴过的高级香味。
沈书冉朝南知意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沈西洲,“儿子,要我派司机送你这位小朋友回家吗?”
沈西洲看着他妈妈,目光病态的黯淡,绝望而疏离。
他伸了伸手,“钥匙,我自己送。”
沈书冉笑了一下,在陌生人面前依旧保持着完美的优雅,看了看表。
“小朋友,你住哪里?”沈书冉侧身,语气平淡地问。
“邤大。”
“20分钟的车程啊,行,1点之前。”沈书冉把钥匙放进沈西洲的手心里,“去吧,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四十四块钱
小债主她挺嚣张
觉总睡不醒/文
0点55分。
沈西洲键入密码,打开了家门。
“把她送回家了。”沈书冉从客厅的真皮沙发里起身,“挺准时的。”
沈西洲凝视着沈书冉,静立在玄关。
没有一句话,他脱下外套,往卧室走去。
“你别告诉我你闹绝食就是因为那个小丫头。”沈书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沈西洲的加强版,比如说能忍。
从她把沈西洲摁在家里开始安排出国的事宜开始。
忍他乌烟瘴气的卧室。
忍他好几天都不吃一口东西。
忍他用这种在她看来无比幼稚又自虐的方式和她对抗。
沈书冉的态度就放在那里,心里再急,表面上还是强势平静的。
“不是。”沈西洲终于开口,却只是因为对方提到了南知意。
沈书冉笑了一下,笑他的不打自招,“你们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沈西洲眼底深沉,表情很冷。
“从陈晏存那走的那天,你在她那过夜的?”沈书冉看着他。
这个问题终于让沈西洲那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上产生了表情的变化。
他抬眼,对上沈书冉的视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嘲讽笑容。
“你以为我是陈业,还是说她是曾经的你。”沈西洲挑眉,攻击性这种东西,一旦撕破了个口子就再也收不住了。
然而却像是一刀刺进棉花套子里,连个声响都没有。
“小东西。”沈书冉只是抛下了两个字,“我只怕你在外头又造了什么孽,到头来还是要我给你擦屁股。你多大,分得清冲动和爱情吗?”
沈西洲没说话。
“我告诉你,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叫冲动。绝食给谁看,给我吗。我记得那孩子成绩挺好的,你们王老师提过,说不定能上个清华北大。”沈书冉站累了,半倚在门框上,“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你能考上哪?”
话说完,沈书冉等了几秒,见没有回应重新站好,转身向主卧走过去,“另外,洲洲,我和你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刺进棉花里,也是会留下割痕的。
“做个交易。”沈西洲开口,“让我留在国内,考研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出国。”
“你有什么东西可交易的。”沈书冉语气淡淡,“我听听看。”
“我会去考音乐学院。然后走你安排的路。”
“你想复读?”沈书冉虽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个筹码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如果是为了刚刚那个女孩子的话……沈书冉不得不承认,包括他投入的感情,也超过了她预想的程度。
不过这个答案的确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眯了眯眼睛,“你想在哪读。”
沈书冉手里有很多私立高中的门路,生源面向资产相对比较扎实的阶层,也就是传说中的贵族学校,相对管理也比较严格,不会有娱记再找上门的事情发生。
“云城。”沈西洲开口,“好久没练琴了,你卖个面子吧,让傅教授再给我一次机会。”
傅承,国内数一数二的钢琴教授,已经退休。
几年前傅老先生来邤城任课,课余沈书冉邀请昔日恩师来家里小聚。
看了几个沈西洲童年时期练琴的录像。
傅老先生有意收沈西洲为徒,叫他再弹,14岁的沈西洲却故意磕磕绊绊漏音错音。
“云城哪个学校?德育还是宁枫。”沈书冉问。
“随便。”
“在你考上音乐学院之前,不和那女孩联系,也行?”
“……”
“后天去英国的机票。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
“行。”
*
南知意其实也不知道之前答应沈西洲的两年具体是个什么概念。
也不确定这样的等待是否值得。
只不过眼下她需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一项,就是高考。
在书山卷海里昏天黑地让人晕厥的日子,南知意偶尔也会想起。
想起那天晚上,沈西洲送她回家的画面。
一路上。
左手被他紧紧地攥进手心里。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那个说法。
单手开车的男人,很帅。
确实挺好看的,从副驾看过去,两个人的相对位置就像是每一天,在学校里的一样。
南知意盯着他的侧脸,车上什么音乐都没有放。
他神情专注,但周身却像是被巨大的疲倦笼罩着。
街道空寂,城市沉睡在黑夜里。
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最终没开口问。
关于眼下,或者未来。
“你会来找我。”南知意用钥匙拧开房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会。”沈西洲按住南知意推门的手腕,将她向怀里拉过来。
冰凉的唇瓣贴上她的眼睫。
南知意缓缓睁开眼,“那我等你。”
沈西洲声音很低,语气里都是破碎又深情的温柔,“不要你等我,想走多远都好,我会追上你的。”
“是我在求你,南知意。”
“求你别被我拖累,更爱自己一点。”
二模正常发挥,依旧是学年第二,紧接着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鼓励式的三模。
题目简单,说白了,就是给大家来一剂强心针。
邤城的春天来得格外晚,直到三模结束,枝干才开始渐渐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