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默默走到季江茹身边,试图张开双手去拥抱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一着急,就醒了。
喝了水,南知意揉了揉太阳穴,重新躺辉床上,看了看手机。微信里有一条新消息。
【沈西洲:明天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默契地把分别时的告别,比如“再见”或者“拜拜”换成了“明天见。”
再见总是让人有种很久都不会再见的错觉。
浓稠的黑暗里,南知意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竟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
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南知意眼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知意呀,昨天数学作业能不能借我看看呀?”郑繁星转过来,“我有好几道题都不会。”
“啊,好。”南知意从书包里找出一张卷子递过去 。
郑繁星拿着卷子抄了一会,又转过来,“这一步……”笔尖抵着,“怎么得来的啊?”
南知意瞅了一眼,“中间我省略了一些步骤,是这个公式的变形……”
“吵死了。”林涵扭过脸,唇色有些发白,“别人都在安静地学习,看不到吗?”
南知意茫然地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吃早餐的吃早餐,抄作业的抄作业,不学习的依然不学习凑成几堆儿在打游戏。
怎么看也谈不上安静。
郑繁星愣了下,轻声道歉,“那我们小声一点……写在纸上,可以吗?”
沈西洲抬起眼皮,皱了下眉。
南知意伸手在桌下偷偷碰了下他的胳膊。
“对不起啊。”南知意垂着眼尾,话音还没落,林涵就已经冷着脸转回去了。
又指指手中的草稿纸,用口型示意会把解题步骤给郑繁星写好。
郑繁星有些抱歉地点点头,转过去了。
沈西洲单手撑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就看着南知意飞快地在草纸上写着。
“你突然给我一拳是什么意思,刚才?”他凑近一些,压下音量。
南知意在草纸上扯下来一个角,飞快地写了一句话,团好后从桌上滑过去。
-林涵脸色不太好。
沈西洲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突然有点不爽。
他同桌,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张扬嚣张惯了,凭什么别人给她脸色看,然后她就得道歉啊。
而且还低眉顺眼的。
然后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跟小姑娘计较,就真的有点烦躁。
察觉到沈西洲僵着脸,南知意又死了一张纸条滑过去。
-我是说她可能有点不舒服。
沈西洲看了一眼,就没再说什么,垂头在那张纸上写着。
-?
就一个问号。
南知意把写好的题目给郑繁星传过去,抿了抿嘴觉得不太方便解释,林涵桌角还摆着一杯红糖水,估计是痛经。
于是她话头一转,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
-最近各科讲的都是基础,你认真听。
沈西洲展开纸团看了一眼,没有再回,低低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
下了课的女厕所隔间,南知意刚想推门出去,就听到外面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看到了?”
“对啊,我特地看了,好几天的沈西洲都送南知意回家的,他们肯定好上了。”
“那贴吧上说的是真的啊……南知意是不是三啊,之前不是说沈西洲和段瑶谈着吗?”
“应该没有吧,我看沈西洲平时也不怎么和段瑶来往啊。”
“那就是前女友?之前不是有人说好几次接送段瑶的车都是沈西洲家的?说不定人家只是在学校不讲,啧啧。”
“不知道,但听十一班的说啊,沈西洲特地串了座和南知意一桌的,也太明目张胆了。”
预备铃已经响了,南知意听着外面的动静,几个女生还在聊,混合着洗手台的水声,没有结束的征兆。
南知意叹了口气,推开隔间的门。
几个女生讨论得太忘我,直到南知意走出隔断,路过洗手池的时候,其中一个马尾辫才发觉。
马尾辫推了推正在侃侃而谈的丸子头,几个人立刻收声。
南知意在洗手池前面洗好手,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不是,她有什么可傲的啊,都不正眼看人的?”马尾辫后知后觉有些羞愤。
丸子头甩了甩手,“走啦走啦,上课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踩着上课铃,是安平愉的数学课。
沈西洲说好认真听的,这堂课人却不在,南知意看着桌面上新发下来的习题册,叹了口气。
课上了一大半,到了答疑时间,班上的女生开始暗搓搓地兴奋起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十分踊跃积极,很多简单的题目也没见他不耐烦,实在太基础的就叫大家下了课单独去讲台前再问。
“安老师!”郑繁星唰地站起来。
“有什么问题?”安平愉上一题还没讲完,正在黑板上列算式,有些惊讶地转过身。
“林涵很不舒服,我送她去校医室。”
林涵捂着肚子,出了不少汗,后脖颈的碎发被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郑繁星个子比较小,搀着她的时候被夹在胳膊下面,有些滑稽。
谢淼起身也跑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把林涵撑住,谢淼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某些人离着这么近也不知道扶一把吗?”
安平愉本来在撑着讲台低头看着试卷,谢淼的声音大到连他都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
班级里窸窸窣窣,都冲这边看过来。
“吵什么吵什么。”刘主任正在楼层巡堂,声音比身影先穿透过,隔了几秒人出现在班级后门。
“老师她不舒服,我们送她去医务室。”郑繁星解释着。
“怎么回事?”刘主任语气放缓了些,看着林涵。
“痛……痛经。”林涵捂着肚子,小声说。
“能走吗?”
“能。”
“你俩,回去一个上课去。”刘主任抬手示意,“用不着俩人送,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吗,还不多听两道题。”
郑繁星和谢淼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在刘主任的注视下,还是谢淼最后选择回去,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挪回了座位。
一个不小心还碰掉了自己的笔袋,“哗啦”一声,笔散了一地。
郑繁星扶着林涵走出班级又一会儿了,刘主任还站在后面监督着班级的秩序,本楼层是他特别关照的楼层,不仅是毕业班,而且还是8、9、10、11这四个后进班,只要这个楼层不闹事,基本上也没什么别的好操心的了。
刚想离开的时候,刘主任低下头,在过道上看到个纸团。
他蹲下来捡起,慢慢展开,起身眯起眼睛透过镜片看纸条上的字。
-最近各科讲的都是基础,你好好听。
南知意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停下笔侧了头去看,正好对上了刘主任镜片下精明的小眼睛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注意到他手里的那张纸条,南知意眯了下眼。
于是刘主任视角就看到小姑娘一脸认真,还有点嚣张,好像在说。
您有事吗?
就在这时,沈西洲从后门走进来,刘主任不知道往哪撒的火气噌就上来了,“上课十分钟了你是不是不知道?”
刘主任身高比沈西洲矮了将近一个头,伸着食指,指着他的下巴,“周一通报批评,下课来教导处一趟。3.”
然后蹬着锃亮的皮鞋离开了十一班。
沈西洲坐下,“他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不知道。”南知意吸了吸鼻子,很淡,却还是能闻到一点新鲜的烟味。
沈西洲在学校从来不抽烟。
所以南知意疑惑地凑他近了些,沈西洲垂着眼,盯着桌上发下来的空白试卷,皮肤在男生里算白,黑睫在眼下遮出淡淡的扇面状的阴影,和黑眼圈一起,更多了点倦色。
南知意又闻了闻,动作很轻。
\"狗吗你?\"沈西洲声音压低,音色都低了几分。
被发现了,南知意有点小尴尬,迟疑着还是问了,“你抽烟了?”
“嗯?”沈西洲勾了勾唇角,“还真是狗鼻子。”
“……”
“我小叔和我妈。”沈西洲顿了顿,“一直给我打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
然后他垂下眼睛,一字一字很认真地说,“我没不想好好听课。”
南知意想到纸条上的内容就笑了,这个人自从说要学习以后还真就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