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181)

肖明成很喜欢这个搭配,隔三差五就要一回。

度蓝桦去洗了手坐下,结果一抬头就见来上菜的小丫头腰间也系着荷包,不禁为那位得道高僧传道的速度之快、范围之广而感到震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女学的学生们说那和尚大概是十天前才来的吧?短短几天内发展出来的信众竟然就遍布各地,这要是再过些日子还了得!

见她微微发怔,肖明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也有些意外,边擦手边问那小丫头,“你这荷包,哪儿来的?”

小丫头没想到素来不大关心外事的老爷竟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忐忑,拿不住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忙道:“回老爷的话,是奴婢前儿去城外买的,要不,奴婢这就摘下来。”

“那倒不用,”肖明成摆摆手,“只是夫人今儿也在别处瞧见了,顺口一问。”

小丫头松了口气,闻言笑道:“是呢,是位京城来的高僧,讲经说法极好,奴婢原先是听不懂的,跟着娘去了一回之后,倒品出些滋味儿来。左右几文钱一个也不贵,就求个心安吧。”

度蓝桦和肖明成对视一眼,“哦?京城来的?那可巧了,我娘家就是望燕台,不知是哪座寺院出来的,如今又在何处歇脚,你们可曾见过度牒?”

出家人可以免税,朝廷把控相当严格,只有取得正规度牒并请了专业出家人剃度后才能自称出家人,不然是犯法的。

“拿的是京城红山寺的度牒,法号无色,”小丫头脆生生道,“如今就在城外洞云寺住着呢。”

出家人云游在外时,凭借度牒可以去地方上任何一家正规寺院歇脚,而对方也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提供住宿和饮食供应。洞云寺是云汇府头一号大寺院,香火鼎盛,京城来的高僧住在那里合情合理。

洞云寺广纳八方来客,可谓见多识广,应该不会被轻易蒙蔽。

如此看来,这位法号无色的高僧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

肖明成在日常生活中相当无趣,虽然没有架子,但也很少跟下头的人闲聊,大家对他远不像对度蓝桦那样亲近。

在普通百姓眼中,肖明成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神像,令人敬而远之;但度蓝桦,却是那步入人间的菩萨,早已沾满烟火气,令人心向往之。

今天神像意外开口,小丫头倍感荣幸,见他似乎对这个感兴趣,忙把知道的都说了。

“对了,那位无色大师算命也很准!前几天不少人都被他算哭了呢。”

分明从未见过的人,一开口却能说中自己的心事,任谁都会生出敬佩之情吧,真的想不信都难。

“算命,还算哭了?”肖明成还真被勾起几分兴趣,“果然很准么?”

他看书极多极杂,其中不乏命理推论,也曾用心研究,奈何一直觉得这种事玄而又玄,始终不得要领,就果断放弃了。

小丫头重重点头,“不敢说十成十吧,但至少也能有七、八成。”

七、八成,那是真的很高了。

肖明成就对度蓝桦笑道:“既如此,赶明儿抽个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他倒要看看那位高僧能不能把他俩算哭。

次日肖明成给四个少年上课时,正好讲到一篇名僧做的诗,顺嘴说了无色的事,肖知谨立刻道:“父亲,也带我们去瞧瞧吧。”

肖明成失笑,“你是见了什么都想戳几下。”

说着,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呢?”

常悦、霍疏桐和秦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倒是亮闪闪的。

正是好奇的年纪,精力旺盛,恨不得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哪儿有不想去的。只不过常悦不爱给人添麻烦,霍疏桐和秦落作为客人也不方便主动提要求,所以才没做声。

“一个个的,嘴上不说,脸上全写满了,”肖明成笑着摇头,“年纪轻轻的,做什么深沉之态?难不成我说不许,你们私底下就不去了?”

话音刚落,四个少年就嘿嘿笑起来,一点没有心事被戳破的羞赧。

肖明成把书卷往桌上一撂,“那就都去。”

堵不如疏,若无色真的有问题,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偷偷去才容易出事呢。

于是,原本说好的双人行转眼成了六人行,两个大家长宛如带着小鸡仔的鸡妈妈鸡爸爸,后头还跟着四个各种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小鸡。

霍疏桐从小跟着祖父长大,一直被教导要沉稳、持重,奈何自从认识了肖知谨和秦落,这孩子就一点点的被带跑偏了,去之前的头天晚上激动地没睡着,出门前再三思量,还偷偷把防身匕首插到靴筒里。

连三脚猫身手都没有的霍秀才考虑得很周到:万一那和尚真的是个坏的,到时被叔父和婶婶揭穿岂不要狗急跳墙?他是男子汉了,理应守护长辈安全。

他俨然已经选择性遗忘了随行护卫们的作用。

八月二十三一大早,晴空万里无云,着实是个出门游玩的好天气,肖明成提前处理了公务,便带着老婆孩子直奔城外洞云寺而去。

若无色有问题,现场拿了就是;若是没问题,就当秋日踏青散心了。

空气中带着早秋特有的干燥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路边的野花刚冒出来新的一茬,柔嫩的花瓣在微风中左右摇摆,高高兴兴的开着。

众人都是骑马出行,中途四个少年耐不住寂寞,到了城外开阔无人之地还赛了一段,结果被中途加入的无良家长度蓝桦秒杀。

“哈哈哈哈,你们还嫩着呢!”她笑得张扬,一身红色骑装好像火在烧,叫人挪不开眼睛。

说到兴起,她竟在马背上立起,即兴来了一段马术表演,惹得众人轰然叫好。

少年们又惊又叹,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最近已经瘦了好些的秦落忍不住道:“婶婶,也教教我们吧!”

“是啊,也教教我们吧!”

常悦下意识看向肖明成,后者哑然,坦然道:“论及查案、骑射,我不如你们婶婶,跟着她学就对了。”

让他骑马也就罢了,可若想在马背上玩花样,倒不如杀了他来的干净。

于是一行人边走边教学,最后连稳重的孙青山也被感染,忍不住跟着学了一回,然而收效甚微。

他重新坐回马鞍,笑着摇头,“到底是年纪大了,骨头都硬了,远不似少年人轻盈灵巧。”

三四十岁的人了,再从头学以灵巧敏捷著称的马上功夫确实有点太晚了,还是别瞎折腾的好。省得弄到最后马术没学成,反把自己的腿折了……

众人玩闹着向洞云寺的方向走,还没到就折腾出一身汗,只好在山下河边先行梳洗一回。

洞云寺地理位置优越,背山面水,一大片依山而建的古朴建筑在林间若隐若现,偶有一角飞檐从枝叶间斜出,庄重中不失轻灵。

此时满山枫树还绿着,只觉郁郁葱葱。待到枫叶红时,漫山遍野好似着了火一般艳丽,多有下头各州县的人慕名前来赏景。

洞云寺香火旺盛,每天来求神拜佛的香客、赏景的游客络绎不绝,此时还不到辰时,蜿蜒的山道上就有无数蠕动的人影了。

白色的烟雾混着檀香从山顶腾出,袅袅而上,最后汇入高空,偶尔有一声悠远的钟声从丛林深处掩藏的庙宇间荡开,深沉厚重,散出去几十里仍有余响。

果然有些超然世外的飘飘然。

原本不信佛的度蓝桦和肖明成等人也不禁被这气氛感染,都下意识收敛心神,重新将满是热汗的手脸洗干净,又将乱蓬蓬的头发拆了重绑,拍打了身上尘土之后这才起身上山。

洞云寺乃几个朝代之前留下的古刹,曾遭遇雷击、失火数次打击,一度萎靡不振,一直到前朝第三个皇帝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到处兴建庙宇,洞云寺才借着那阵东风重新立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如今更被列为大禄朝十八名寺之一。

因为基础打得好,后来洞云寺重修过后更是锦上添花,越发精致庄重,难怪有别的同行酸,说它能入选全靠华而不实的外表……

和尚嘛,其实大部分真没那么清心寡欲,该争的地方也绝不会退让,不然早饿死了。

来都来了,度蓝桦等人便随其他香客一起在门口拜了拜,又欣赏了一回外面的迎客松,这才往里头去。

根本不用刻意问无色和尚在哪儿,只盯着从里头出来的香客们的双手和腰间就是,逆着荷包多的方向走准没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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