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抱紧(11)

“您觉得反映有用吗?”周知意反问:“反映之后她们又能收敛多久呢?像柳思涵这种人,上周刚进了派出所,这周就敢在校外围殴其他人,一贯的欺软怕硬,您觉得向老师反映之后她会不会变本加厉呢?”

事实上,别说向老师反映,就连周知意也是偶然中才发现的这些事。

那天中午蔚思突然请假回了家,下午给周知意发短信,让她帮忙取一下新发的试卷,周知意进了他们班,一眼看见她板凳上、桌面上已经干掉的红墨水。

柳思涵前拥后簇地从走廊上经过,阴阳怪气地笑:“来找‘喂屎’啊?她不在,不知道和谁逃课约会去了呢。”

她们给她取了个侮辱性至极的外号,还肆意造谣败坏她的名声。

周知意向其他同学了解了个大概,当晚就把落单的柳思涵堵在了后巷里。

小王警官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就算是她有错在先,你也不能以暴制暴,法治社会,凡事要用法律说话,只要你反映,我们警察不会不管的。”

周知意心说,那如果她没有触犯法律呢?如果她永远只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只是在精神上折磨别人呢?法律也会处罚吗?

但她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小王警官的错。

小王警官问:“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周知意说:“蔚思。”

“蔚思……”小王警官瞥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他在柳思涵的手机里的确看到了一段关于蔚思的视频,柳思涵也亲口承认了那个女孩子叫蔚思。

视频里的蔚思是个很干净的女孩子,外貌清秀,看上去应该会是在学生里受欢迎的那一类。

小王警官不理解:“蔚思因为什么事情得罪过她吗?”

他实在想不通像蔚思那样的女孩为什么也被会孤立欺负。

周知意掀了掀眼皮,唇角浮起一个讽刺的笑:“一定要得罪过别人才会被欺负吗?受害者一定是因为犯过过错吗?”

“有一个爱喝酒爱打人的爸,有一个生病跛脚的妈,也是她的错吗?”

“……”

******

打开车窗吹了一路的风,周知意心里那点燥郁才慢慢散发殆尽。

从车上下来,两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了足足有一分钟,陈宴才低声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他说这话时,眼睫向下轻垂了下,两人站在光源下,周知意注意到他的睫毛很浓密,被光影笼着打上了一层光圈。

陈宴抬起眼睑和她对视:“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费劲。”周知意移开了目光,“再说,你也没问啊。”

直接就给她下了“校园暴力”的定论。

不过以暴制暴也算是暴,如果非说她是校园暴力,她也认。

“别道歉啊,道歉也晚了,我气都生过了。”周知意单方面结束了话题,转身往前走。

陈宴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笑了下,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口,夜风袭来,终于带了点凉意,她不紧不慢地转回身:“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陈宴双手抄着兜,气定神闲地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位置,扬了扬眉。

看上去并不打算走。

周知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说:“那天,你悄悄送我回家,谢了。”

她指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天,她虽然威胁陈宴说再跟过来就要报警,可等她跑进小路后没多久,陈宴还是远远地跟了上来。

直到她拐进家门前的那条小胡同,他才转身离开。

大概是觉得她爱惹是生非?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他每次都会坚持送她回家。

周知意自觉不是个好赖不分的人,不管是不是她想要的,对于这份冰冷缄默又不着痕迹的好意,她还是要道声谢。

陈宴没说话,周知意抬头看过去,看到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齿间,一手虚笼着唇挡住风,微偏着头把烟点着了。

光影从他窄峭的下巴处描摹着向上,勾出一道浅淡的弧线,他吐了口烟,烟圈似云雾,在风里缕缕飘着,散尽了。

周知意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她忽然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了。

这条小路灯光昏昏,只有他们两个人。清静,有风,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天幕罕见地挂了几点星盏,周知意抬头望了望,不知是因为柳思涵受到了惩罚心里畅快,还是因为燥热褪去晚风清凉,这一刻忽然觉得时间似乎也悠悠变慢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沉浸在这一刻的闲适中时,陈宴从背后揪住了她短袖后的连帽。

……

一瞬猝然的锁喉错觉,所有曼妙轻快戛然而止。

周知意回过头,眼球几乎要瞪到路对面去。

“你干嘛?”

“买包烟。”

陈宴没有丢开手,拉着她朝左边超市走了几步,周知意挣扎着把帽子从他手里拽出来,跺着脚跟了进去。

等跟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各走各的,她跟进来做什么?

陈宴在柜台要了包烟,又走到门口冷柜前,拿了瓶矿泉水,他没回头,目光在冷柜里梭巡着:“果汁还是酸奶?”

这是在问她?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一晚上滴水未进,这会还真有点渴了。

没等到她的回应,陈宴直接拿了瓶酸奶出来,丢到柜台上,边等店员扫码,边低声道:“饿不饿?”

身体仿佛有一串连锁反应,继渴意上涌之后,周知意后知后觉地,饿了。

柜台前关东煮的淡淡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她目光循着味道定格,被恰巧转头的陈宴看了个正着。

察觉到倏然而来的一道目光,周知意猛然收回视线,仅一秒,又坦然地扬了扬眉:“你要非想请我吃饭的话,就请我吃个关东煮吧。”

“……”

周知意端着杯十五块钱的关东煮踩着马路牙子快速吃完,陈宴在另一边踩灭了烟头。

“走吧,去吃饭。”

周知意摇摇头,“不去,无功不受禄,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一套一套的。

陈宴气笑了,“刚刚吃的关东煮算怎么回事儿?”

周知意晃了晃手里的酸奶,理所当然道:“那个,还有这个,都是你欠我的。上次误会我校园暴力,今天又带我在派出所受了警察叔叔那么一通教育,我全当是你道歉了。”

“……”

这是什么道理?

她眼尾微扬,眉宇间笑意蔓延,目光直白而恣意地注视着他,像匹骄傲不驯的小野马。

原则分明时,不愿亏欠一分的是她,不讲道理时,任性肆意,坦然耍赖的也是她。

陈宴垂眼看着她,忽而敛眉一笑。

“周知意,”他清了清嗓子,刚抽过烟,声色微微哑,中和了一分寡凉:“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把你家后院租给我?我可以按照市场价,付给你两倍房租。”

周知意歪头打量他片刻,忽而问:“其实,我又不是一家之主,你为什么一直要征得我的同意?”

事实上,如果奶奶执意要陈宴搬过来,她最多抗议几下,也没别的什么办法。

陈宴说:“我想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

“哦,”周知意展颜一笑:“那就不行。”

“……”

******

周末,周知意把冰箱里的山竹和车厘子分了一半到盒子里,给蔚思送了去。

蔚思把水果拿回家,两个人一起去找丁以南。

周知意踢着小石子,语气漫不经心地:“我前天晚上又去了趟派出所。”

蔚思眉心一跳:“是柳思涵找你麻烦了吗?”

“不是。”周知意说:“她和一帮社会小姐妹在小树林里打人,还对着人家录影,被警察抓了,警察找我了解一些情况。”

“哦。”蔚思松了口气。

“而且,”周知意顿了顿说:“警察知道她欺负你……们的事了,她以后应该不敢乱来了。”

“嗯。”蔚思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了周知意:“依依,谢谢你。”

周知意脚步一滞,眼角弯了弯,笑着搂住了她的肩,手臂收紧。

女孩子的身体软软的,像两块棉花糖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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