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166)

期间,潘十巧想过来捞一把,却被她姐姐一瞪眼,对着她手背就是一巴掌。

潘十巧顿时老实了。

七茜儿就歪头问张婉如:“恩,老实踏实?”

张婉如咯咯的笑了起来,拿着酒壶就对四月说:“今儿高兴,你们奶奶说要换大杯子。”

四月万想不到三太太会骗自己,人特机灵的,回身便给换了大两倍的玛瑙杯来。

自此七茜儿半推半就的就喝了半壶十年菊花酿。

可她们却不知道,那边叫做七巧的姑娘,心里就已经想到后半生,挨打受骂不能与外认提及,就只能苦水自己咽下。

那常来常往,虽都是高贵府邸,可她男人不懂风情,日日就只会饮酒赌钱,还三不五时在外胡搞。竟折腾的她一身柔弱骨不堪折磨,一口鲜血喷出,就倒在十月黄花地的花瓣上。

她身心损伤还得强打精神为家里算计,跟这两个不像话的出门交际,又被灌酒,她要怎么拒绝呢?是悲愤一下一饮而尽呢?还是学这戏台上的貂蝉故作不在意的说,劝君更饮一杯酒,一杯在手胸中块垒消……?

总有一日,自己被折磨死,她们才知道自己的好,自然是在自己坟前啼哭后悔……

潘七巧姑娘难受的要死,含泪又是一杯酒。

潘八巧感觉身边一冷,扭脸便看到她姐又开始了,便往余大妞身边躲了躲。

余大妞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潘八巧便想起母亲说的话,凭男人女儿家,十七八岁,就总要得些痴男怨女的哀伤病的,等到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虽然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得这种哀伤病,却也愿意为姐姐遮掩下,便对余大妞说:“无事,吃饱了百病全消,那你这个吃不吃了?”

看余大妞摇头,她便愉快的拽过人家的菊花糕,大快朵颐起来。

母亲又说的对了,凭的天塌了,也得吃饱了。

未婚姑娘们心中各自有戏,七茜儿这边就喝多了,也不是喝多,她也不容易醉的,就是觉着肚子里容不得那么多水了。

这外来戏班果然唱的好,见山台上除了她,是个人都看的全心全意。也罢了,钱儿都花了,就让大家都欢喜着。

七茜儿扶着案几站起,四月要扶,她便拒绝了,也不让她跟着,就自己提着裙子下了台阶往园边走。

来的时候,那管事婆子带她们到处溜达,还特特介绍了五谷轮回之处。

等到她从轮回出来,那边戏台又换了《大宴》。七茜儿向来不喜欢这一本,便自己踩着碎石花路,慢慢欣赏起花来。

只她没走了一段,因耳力好,便听到隔壁大园子竟有人说她怪熟悉的一段话:

“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并肩子打头上飞了,若不想吃暗青子,便数数点儿,这是着的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的香?竟来咱们门前扑腾腿儿了?”

耳边几缕风声,有人花草上飞过,便落在隔壁院子的假山上,一年迈老者的声音抱歉道:“芽儿莫张扬,老夫路过宝地,南北堂门早就结算了,谁家案头也烧不到我,呵呵,皆因前些日子,脚下那不成丁案前折了跟头,魂飘了,型散了,咱就真龙香头追追根由来了……不想闻到酒香,可是老三沟子的旧菊花方子?”

那边安静片刻,便有几人出来,后有一年轻人又道:“呀!真真是眼拙,怪不得您老从我这墙上飞呢,老先生这是多少年没下玥贡山了?这地方啊,早就不是玥贡山的分舵头了,管老前辈安好,晚辈平慎,包金铜家这辈儿的老三……给您见礼,您老先下来,隔壁有贵客,三道沟的菊花酿一地窖,随您喝着……”

七茜儿绝听不懂那些江湖切口,她就认三字儿,玥贡山!

第69章

平慎满面堆笑的看着假山上的老者,他请他下来喝酒,那老者却站立在那处不动弹,仿佛是在欣赏此间美景。

待四处欣赏完,他才从腰下解了个荷包往地下一丢道:“芽儿,老夫也是忽心念一动才想到了你家。你却也莫怕~老夫虽多年未曾踏足江湖,却也不会轻易露了你这摸贝儿的家门。”

芽儿便是刚长成的年轻人,摸贝儿便是商门,因最早的钱乃贝壳所制,江湖上便把商户称为摸贝儿。

倒是商门称呼自己为包金铜家。

这老者也说的没错儿,平慎年纪的确不大,他从家里出来支撑门户不足十年,年岁亦不过是二十六七而已,在这老头儿眼里,确就只是个没长大的芽儿。

这老者心有嫌弃,又看不上商户,就不把钱放到平慎手中,而是直接掷在地上。

平慎见多了这样的嘴脸,那是丝毫不怪,还要和气生财。

他慢慢走下楼梯,拾起钱袋打开,却见里面是一袋儿足金所制的金钱镖?便扬扬眉毛。

这玥贡山的果然古怪,竟然拿这金质的暗器来会账了?他也搞不懂这老头儿是何意思?便只能将钱袋收好,笑眯眯的躬身道:“管前辈言重了,咱们也是刚从邵商来燕京落脚,这脚跟还不沉稳,就怕耽误了您的正事儿,您给这么一大袋子?晚辈着实不敢收啊!”

那管前辈冷冷撇他一眼,语气便放沉了道:“便是你了,也只能找你了!我也说了,不妨事,不会露你门户的!”

平慎叹息:“前辈~听您的意思,却是要住上几日的?您这钱?就着实宽裕!晚辈这就为您安排僻静去处,前辈从玥贡山至此一路劳顿,必已身心疲惫……。”

那管前辈却忽笑了,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小儿做这样的姿态,却是怕了么?”

平慎的脊梁弯的更低道:“前辈睿智,咱们家多少代人,又盖了多少纵深的宅院,却世世代代连个门槛都不敢修的,便是盗门偷儿入我们家大门,也是趟着地面走路的,那您说咱们怕不怕?那是谁都招惹不起的。”

这管前辈哼笑一声,却摸摸胸口的位置说:“老夫临出门的时候,也曾去杂事堂逛了一圈儿,走时也没多拿东西,就只顺了一个牌子,却与你家包门边的那颜色,倒是相仿些……。”

平慎闻言眼睛一亮,便深鞠下去道“如此,前辈便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

那管前辈就桀桀的笑了起来,盯了他好半天儿才说:“跟你爹一个球样儿,就只知道跟腌臜玩意儿亲,可惜了你这一身好资质却生在这个家门,你祖传三代都爱说翻肠子话,老夫就怕你不敢说呢!”

平慎脑袋不抬,却说:“前辈都说到这份上了,便是不敢,晚辈又有什么奈何呢?我包金铜家的规矩……便是再为难,也得让规矩先行着啊,却不知道前辈舍的这门边的色儿,它正不正呢?”

这管前辈闻言冷笑,就利索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袋儿又丢在地上道:“真是一门狗东西,鼻子祖传的灵光,拿去!好好端详下,赚大了呢……”

平慎低头捡起这牛皮袋打开,便看到一块铜牌,他心里满意,利落的就把牌子塞进了怀里仰脸问:“前辈尽管问来。”

这铜牌却是他家镖车从此过玥贡山,就再不必交过路费的凭证了。

为这凭证,就是暂且舍了燕京附近的买卖,却也是值当的。

那管前辈撩开袍子,盘腿坐在假山顶上,他看着远处庆丰城的方向好半天才说:“我那徒儿庞图行事暴虐,确实死有余辜……可他死了!臭了!烂了~都没关系!我玥贡山的脸面,老夫却是要收回来的,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

平慎语气轻快的回答:“回前辈话,已知了,前辈是想问咱们身后这百泉山的隐者,榆树娘娘的事儿吧?”

正在偷听的七茜儿眼睛微亮,就靠着花墙,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儿,为了应景,她今儿穿了边边绣着菊花的鞋,这鞋甚美,只可惜进了这晚香归,菊花太多便不显好看了。

隔壁院子那管前辈又说:“正是。”

平慎就道:“这个简单,我们这里有几笔踪迹的,从去岁冬日这位娘娘初现学府街赈济灾民开始,到今年三月二之后她便踪迹全无。咱们这边有限的线头,就怕您老不满意呢。

前辈不知,这榆树娘娘来无影去无踪,从前根本没有露过半分痕迹……不过,有一人该当知道的比咱们多,前辈若想知道,晚辈这就跟您说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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