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赫不禁深吸一口气。
诛人诛心!
这样准确伤人的手笔若非北堂熠煜还能是谁?
仅仅几句简单的四言诗不仅挑拨了振王府和轩辕季风之间的关系,更是听来刺耳。
无论是轩辕季风,还是姬氏和晋楚穆想来都多多少少会有些许的无地自容。
若是轩辕季风听来心里头没有丝毫感觉,那么他今日便不会这样愠怒着以沉默爆发。
但闻人赫同时却也知道他若把“诛人诛心”这四个字直截了当的说给轩辕季风听,恐怕便是再一次戳了轩辕季风的痛处,大约他也就再看不见明日冉冉升起的太阳了。
于是他想了想才道:“前儿振王府故意散播出去的流言应该就是使得北堂熠煜反击的导火索。那些中伤之言一时入了北堂熠煜的耳朵,想来北堂熠煜也自是受不了要护着晋楚染才会有此一招。”
轩辕季风听言轻“嗯”了一声,但面色却仍旧凝重。
虽然闻人赫说得头头是道,但轩辕季风却仍有保留,到底是北堂熠煜的手笔还是晋楚染的手笔还真的不好说。
诛事不诛心,诛心无完人。
北堂熠煜向来诛事,而晋楚染却最善诛心。
轩辕季风这么觉得。
“振王府实在多次一举。”
轩辕季风语气森森,眉宇间散发着阵阵寒气。
闻人赫随即问:“皇上意欲何如?”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道:“不如何。”
闻人赫问:“皇上既然眼中已经难容振王府,何不除之而后快?”
轩辕季风却摇头道:“留着振王府朕还有用。”
闻人赫点了点头。
闻人赫晓得轩辕季风的意思,振王府便是人质,届时两军交战,振王府便是轩辕季风手上最有利的武器,因为姬氏毕竟是晋楚谢的生母,因为晋楚穆毕竟是晋楚染心中一直都愧对的人。
“难道皇上就这样一直放任振王府不管吗?”
轩辕季风冷笑一声道:“朕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而今振王府一心为朕,即便振王府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但朕却也不必多说什么。”
闻人赫蹙眉问:“皇上这是接受振王府了?”
轩辕季风却冷哼道:“怎么可能?”
闻人赫不解:“那皇上何以容忍至此?”
轩辕季风看着闻人赫缓缓抬起手来在空气中稍握一握道:“振王府不过是朕的掌中之物罢了,朕又何需容忍?朕让其生,其就只能生,朕让其死,其就不得不死!”
闻人赫问:“那若是届时皇上利用完了振王府又意欲何为?”
轩辕季风舒出一口气,微微低眸下去,语气淡淡道:“诛连。”
闻人赫听言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轩辕季风已经变得太可怕。
正说着,轩辕季风耳边就忽然听得窗外似乎传来一阵靴底轻踩在落叶上头的“咔嚓”声,夏日的落叶轻脆,靴底踩在上头难免会发出声响,虽然这声音已经被控制得轻微至极,若是常人肯定是难以发现,但轩辕季风和闻人赫毕竟都是习武之人,因而两人十分轻易的就发觉了有人躲在外头偷听,轩辕季风随即就抬起眸来看一眼闻人赫示意他噤声,闻人赫也回视住轩辕季风,眉宇轻轻一蹙,来到轩辕季风的身边小声道:“皇上,会不会是北堂熠煜?”
轩辕季风却摇一摇头:“不可能。若是北堂熠煜怎可能会这样轻易就被我们发觉?”
闻人赫听言点点头:“皇上……可要……”说着,闻人赫就死死看住轩辕季风并做出来一个剌脖子的动作。
轩辕季风看了看闻人赫道:“捉活的。朕倒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闻人赫轻“嗯”了一声。
随后窗外的人影稍稍一动,轩辕季风就看得清了,原来外头那人躲在左边第三扇落窗的位置,因而轩辕季风抬手就从袖中射出一支飞镖直直的打在了落窗支檐上,“噔”的一声,轩辕季风眼见着外头人影一抖,第三扇落窗缓缓朝外翻开,上头悬的珠帘一时在晚风中上下晃荡着,叮铃作响,外头人见状忙就回身要走,轩辕季风迅速看闻人赫一眼,闻人赫随即就跑像殿外,一个飞跃就把外头那人死死按在了地上,闻人赫以手抵住那人的脖子问:“来人报上名来!”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闻人赫手里一转,落入眼帘的人居然是晋楚穆!
闻人赫眉宇一蹙:“怎么是你?”
晋楚穆冷哼一声:“当然是我!”
闻人赫静静看住他。
晋楚穆耳中也听得了四言诗,原是想连夜入宫来跟轩辕季风坦白之前过错并欲商量下一步计划,但就在方才他已然在窗外听见了最重要的那几句话,原来轩辕季风从未真心待过他和姬氏,原来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和姬氏都只是轩辕季风手里的筹码,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被弃如敝履,甚至还不如敝履!
亏得他之前还一直在为轩辕季风盘算。
亏得他之前为了轩辕季风还出手算计了晋楚上。
晋楚穆心中一时又是恼火又是委屈。
“把人带进来!”
殿中轩辕季风清凌凌的声音传出。
随后闻人赫就一把提起晋楚穆来到了轩辕季风的面前,轩辕季风低眸看清是晋楚穆后也只是轻笑了笑道:“都听见了?”
晋楚穆瞪住轩辕季风:“人渣!”话音未落,闻人赫就抬手欲要给晋楚穆一巴掌,但却被轩辕季风给拦住了。
轩辕季风笑:“朕是人渣!但你又是什么东西?”
晋楚穆一时被轩辕季风的话给堵住了。
是呵!
轩辕季风是人渣!
他又比轩辕季风好上多少?
他顿时觉得那四言诗里说得根本一点没错。
彼时苟且偷生是他。
而今宁为谄眉是他。
想来往后天地不容应该更是他。
晋楚穆思及于此就不免摇一摇头。
他实在没弄清楚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走到了这一步。
第255章 亥时
随后轩辕季风轻看着晋楚穆道:“既然你都已经听见了,朕就不能还你自由了。”
晋楚穆听言倏而抬眸紧紧视住轩辕季风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笑了笑:“朕这么做也是怕你误事。”说着,轩辕季风就低眸下去轻抚一抚腰间正垂挂着的麒麟纹金牌双佩,上头熠熠如流水一般的光华并没有在殿内已经稍显昏昏的烛光下有分毫的减淡,随后轩辕季风又抬眸视了闻人赫一眼,轻声道:“带下去吧!”
闻人赫虽是会意,但仍旧不免看了看晋楚穆,蹙眉对轩辕季风道:“可振王毕竟是皇上前不久才亲封的……一时把振王囚禁起来不让他出面见人,恐怕之后对外也不好交代……”
轩辕季风轻“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就说振王今晚在宫中跟朕议政时突生急症。朕心担忧就暂时将振王留在了南宫治病直至痊愈为止。”
闻人赫听言也只得道了:“是。”闻人赫看一眼晋楚穆叹息着摇头,恐怕这振王的病一时半会儿是痊愈不了了。
轩辕季风朝闻人赫摆摆手。
随后晋楚穆就被闻人赫给生生拉了下去,其实晋楚穆也没有一点挣扎,因为晋楚穆也明白,而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要轩辕季风想囚禁他,一百个里头轩辕季风都能想得出来,就算没有理由,轩辕季风最后也会编纂出一个理由出来,他终究是逃不过的,晋楚穆好笑了笑,没想到逃过了轩辕泽粼,终还是没逃过轩辕季风,他到底还是落在了轩辕氏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闻人赫就将晋楚穆囚禁在了南宫里头,闻人赫当然晓得轩辕季风的意思,波斯南宫乃是波斯皇宫中最为冷清的一处,即便是在阳春三月都是萧瑟无比,冬不暖,且更甚冰窖两分,夏不凉,且仿若蒸笼一般,南宫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人在南宫待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该废了,更何况晋楚穆还是个跛子,生活就会更难,因而轩辕季风把晋楚穆一个人囚禁在这南宫里头其实是对晋楚穆最大的惩罚。
夜深人静,夏虫脆鸣。
轩辕季风正坐在梧桐殿中宝案前静静看着眼前黑釉曜变香炉中缓缓升起的一缕轻烟,落窗半掩半开,微凉且略微带着些许潮湿感觉的晚风自外头徐徐吹入,轻烟缱绻着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隐隐波动仿若水面波澜起伏,轩辕季风挺了挺身子,一时倒也颇觉有几分寒津津的,随后轩辕季风缓缓起身,出声唤了外头侍候的太监进来:“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