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踏实的第二天,眼圈发黑,呵欠连连,鲁能主动承担柴可夫(司机)的工作送我到布洛尼市的U门店视察。店里的员工并没有认出我就是他们从照片里所认识的东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因为我是顾客而多一分热情或少一分礼貌。这应该是许多欧洲大众零售商店的通病吧。
我细细地观察了布洛尼市的U门店和同一地区的同行竞争对手的门店,得出的结论是U门店的食材产品并不是最吸引或者最便宜的。这和我第一次进入U门店的发现是一样的,商品种类太多,顾客看得头昏眼花无从下手。我们的员工投入了大量的工作,销售业绩却并没有太多的成效。我们确实需要制定新的营业策略来改变现状……
回程的路上,疲倦的我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待我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小公寓的的停车位置上。
“我们到了多久了?”我伸了伸懒腰,肠胃虽空,倒是精神了些。
“到了有十七分钟。”鲁能看了看表,把他的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正播放着我的小公寓门前的视频监控,时间显示是今天,画面快进,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前,把一袋面包挂在门把上,这个人是欧力卫。时间快速推进,他又来到公寓门前,把那袋面包取走。
我叹了口气,这个朋友兼助理太体贴了,我应该提前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他。第二天早上,公寓门外又挂了一袋新鲜的面包。对于居住在城市边缘的我,小区附近又没有中国城市那样有早餐店提供服务,家里只有过期面包和看见就反胃的泡面,这一份新鲜的面包对我实在是太有帮助了。我叹了口气,拨通了欧力卫的电话。
“老板,早。”欧力卫的声音听起来朝气勃勃。
“不要再喊我老板了,这是你老板今天给你的命令。”
“好的,女士。”
“谢谢你的面包早餐,你出门口了吗?我可以接送你上班。”
“喔,谢谢领导,我马上去停车场等你。”
副驾驶座上的欧力卫看见车后座上坐着的鲁能,很友好地用中文与他对话。
“你命子(名字)的拼音是婶么(什么)?”鲁能听懂了欧力卫同志那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把自己名字的拼音告诉他的同时还一板一眼地纠正他的原问话发音。
这样很好。鲁能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工作,他不像小徐那样善于交际,也许与欧力卫这样的本地同事交往,可以让他在法国的工作和生活更愉快。
威廉十分准时地在我上班后的一个小时踩着点过来,被我笑话他的准点报到后,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早上上班,通常都要整理一下邮件和今日待办的事项,我掐着点过来才不至于打搅你。”
有这么一个有能力又懂人情的行政总裁,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资格做他的老板。我需要多多向他学习,听取他的意见,便把假期在布洛尼的见闻告诉他。
“其实还是同一个问题,我们要变得更有竞争力就必须改革,但现在在岗位上工作的许多人都习惯了固有的工作模式,不会轻易接受任何新的工作改变。重整组织架构势必要更换许多管理层上的员工。”
我很明白威廉说这话的意思,我们的改革方案已经讨论了几个月,而最最根本的问题是要如何处理这些被替换下来的员工。我也是最近才从精英律师托马斯那里得知,法国劳动法基本上是不允许企业辞退员工的,如果员工因为遭遇辞退而告上法庭,十有十的判决都是雇主面临罚款,而且罚款没有最高上限。
“能者居之,不适合就换岗吧。”在这个事情上,我和威廉有一致的想法,但终归需要我说出决定。
威廉点头,把第一期改革方案的最终版本向我展示。在他的计划里,集团的采购权将会集中在UIE的手上,而非每个营业点的采购员手上。熟悉的名字跳进眼里,一阵亲切感顿时涌上心头。
“但UIE缺乏一个合适的管理者。”
威廉的这句话,让我的脑海浮现出那个俊美而调皮的人。我暗暗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他已经离开了UIE。
“如果集团内部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便从外部聘请吧。”
威廉点头,又问:“意大利那边……”
“我们和CC集团约个时间详谈吧。”
我亲自打了个电话给安德鲁,安德鲁很高兴地邀请我们到意大利去做客。为免引起过多的注意,威廉只带了他属下的U零售财务总监与法务总监一同前往CC集团的意大利总部R市。欧力卫第一次和我一起出差,所有人的机票,酒店,用车,无不安排妥当。
我很期待与安德鲁的见面,特意装扮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又不失好看。CC集团的接待人员把我们一行人迎进专门的会议室。会议室里早已有人,我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见对方不是安德鲁,而是一个稍有年纪的职业女性。
☆、再见安德鲁
没有看见安德鲁,却对上了一个眼神犀利的职业女强人。
“你好,我是伊芙,是CC集团的收购项目负责人。”伊芙一边打量我一边自我介绍。
不知道她与安德鲁是什么关系,但她强大的气场和外露的精明让我不敢大意。两方的团队在会议室里不停地讨论具体的收购事项。价钱已经大致谈好了,但什么时候付多少钱什么时候交接是个不容易协商一致的地方。伊芙希望分期付款,还试图游说我把转售改成合并。
“对不起,伊芙。如果要分期付款,恐怕CC集团所提出的收购价并不是最吸引人的。”
“哦,竟然如此啊!那就是说这一点上任何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但笑不语,注意力被敲门进来的人给吸引了。清秀的安德鲁就立在门边那里,那么美好,把这里的铜臭味驱逐得一干二净。我上前和他来了个亲脸拥抱礼,安德鲁的身上用了男香,偏花香味,淡淡的很清雅。亲亲抱抱是我最喜欢的西方礼仪,遇上好看的人,是一个光明正大揩油吃豆腐的好机会。
“午餐时间到了,大家一起用餐吧?”安德鲁看了眼伊芙,对我说。
议程很紧密,只能在会议室旁边的茶室用外卖简餐。我曾经和安德鲁吃过一顿饭,但他竟然帮我安排了一份没有芝士奶酪的海鲜意面,。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不加芝士奶酪?”
“你上次吃海鲜意面的时候,特意提醒了服务生不要加任何芝士和奶酪。”我有点不好意思,大部分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都喜欢芝士奶酪,我这种奇葩的要求大概让人印象深刻了。
我们聊起了上次做截肢手术的猎狗,听说已经安上了假肢。
“你如果想看它,我可以安排。”安德鲁和我说的是法语,他说完这话,我突然发现在座的法国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食物看,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竖着耳朵听。这让我很尴尬,只能回答说:“好,谈完收购的项目再去看看它。”眼风一扫,发现伊芙在盯着我看,这打量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们讨论了三天,终于定好了所有的收购细节,四个月后对外公布并付款交接,真是出人意料的迅速。家族私有集团就有这点好处,当家的决定了,上令下行,简单快捷,不用像上市集团那样,每个重大决定都需要股东会议通过才可以执行。二十多亿欧元的现金回到手上,多少让人有了些底气。我心里轻松,回米兰前随安德鲁到他的流浪猫狗之家去探望那只装了假肢的猎犬。
装了假肢的猎犬在努力地适应新生活,但对陌生人的防备依然很深,我只能保持距离地看视它。
“不知道法国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动物慈善中心。”我想起了在加来路过的难民营。中东国家发生战乱,躲避战火的民众纷纷从中东地区步行到欧洲避难。欧洲政府大多是不愿意接收难民的,但德国政府带头划出难民收容点,法国政府也开始考虑安置难民。人都不一定能照顾得上,那些无家可归的猫狗又能如何?
“我资助了一个法国慈善动物机构,它们接收和照顾流浪动物,但不限于猫狗,好像就在巴黎附近。如果你哪天方便,可以帮我去看一看那边的运营情况吗?”我一口答应了,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挺有意义的事情,还能给安德鲁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