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布鲁塞尔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凭着模糊的回忆,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寻找上回欧力卫带我去过一趟的小餐馆“在里昂”。鲁能一声不哼地跟在我身旁,无奈人流实在太多了,我俩被人群挤得肩并肩。我都已经瞧见“在里昂”的小招牌了,但密集的人流让我举步维艰。
“就在那里。”我向鲁能指了指。
他眉头一皱,握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在他身后。他在前开道,我跟着他走,再也没有被人挤撞的难受。别看鲁能不矮不高瘦削的身形,在人群里仿佛鱼游大海一般的伶俐敏捷。
“在里昂”的小店门一下子跃到跟前,我一眼瞧见小餐馆里最后一张空桌子,扯着鲁能一屁股便坐下去。鲁能翻动着全是鸡肠一样的比利时菜单,眉头略皱。
我马上推荐他:“这餐馆最出名的一道菜是小青口配炸薯条,要尝尝吗?”
看他点头,我马上合上菜单向服务员点了两份奶油煨小青口。今晚的餐馆还为每位客人免费提供一杯复活节白葡萄酒特饮。鲁能滴酒不沾,我把他那杯也喝了,整个人便仿佛飘在云端一样走路像浮起来似的。
我快乐地说了很多话,鲁能只管默默听着。最后怎么回到家的,我也想不起来。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躺在小公寓卧室的床上。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了。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动,两眼朦胧地翻看微信朋友圈,以此来赶走脑袋残留的睡意。
UIE的旧同事薇妮的朋友圈里有一组人物照片胶住了我的目光。她的照片里,一个熟悉的英俊男子正用美丽的眼珠子凝视着我。薇妮的朋友圈里写道:再见了,我亲爱的马苕。
☆、复活节假期
他要离开UIE了,最后一点的关联也没有了。我的心中升起一缕苦涩,人如机器一般起床刷牙洗脸。为什么今天是假期呢?要是今天能工作该多好!我不想在小公寓里再待着,胡乱喝了杯多糖多奶的即溶咖啡,抓起车钥匙便往屋外走。
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鲁能在身后跟着。我极力按捺自己的任性没有甩开他,但咖啡一直在胃里翻腾,我哇地一声把刚刚喝下去的咖啡一股脑吐净。
一张纸巾递到我手里,我擦了擦嘴,整个人虚弱地挣扎着站起来,脚步一个踉跄,被一双有力的手搀扶住。
“回去吧?”鲁能轻轻地问。
我点了点头,任他扶我回公寓,跟前却出现了欧力卫担忧的脸。
“你还好吗?怎么了?”
我无力应答他。鲁能简要地说了一个法语单词“喝酒”,欧力卫便马上明白了,两人相互配合将我送回公寓。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一会儿,再次醒来后,感觉轻松多了。走到客厅,看见欧力卫正在收拾卫生,我的脸上顿时热出了新的温度。
“你醒了?”欧力卫连忙放下地拖,两步并作一步地走进厨房里忙活,没两下便端出一碗热米粥到我跟前。
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竟然鲜美的不要不要。
“还有吗?”我呐呐地说。
“有的……粥里有海鲜,你要吃吗?”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鲜甜。我重重地点头,发现碗里的海鲜是生蚝与剥了壳的大虾。我在广州长大的胃感到一阵舒心,吃着吃着,不由得停下,说:“谢谢你。”
“呃.…..其实,粥是你的保镖熬的,海鲜也是他处理了放到粥里煮的。”欧力卫的视线看着别处。
“谢谢你们俩。”我说完,看见欧力卫的脸红了,心想这害羞的法国大个子还真是一个诚实的人。而鲁能那个山东汉子,想不到原来也有一手厨艺,以前真是看漏了他。回想第一次在华山见面时的种种,第二次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附近的经历……尽管现在每□□夕共处,但我发现自己对他还是没有什么了解。
哦,我昨天还和他说了很多话,今早上又吐得满身邋遢,真是丢脸得很呀!
大概是第一天的假期睡多了,复活节假期的第二天,我很早便醒来。去敲鲁能的公寓门,他满身大汗地出现在门后,似乎在做体能运动。这么凉快的天还能出这一身的汗,想来运动量很大。
“我只做了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哑铃,还没做弹跳和深蹲。”鲁能一脸认真地说。
“这么多体能训练运动,全都要一天完成?”我掩饰着内心的无限崩溃,笑道:“你以前是哪个部队的?”
“特种兵。”啊啊,特种兵!寇毅叔是怎么把人家给忽悠过来委身做保全工作的?
我随意地看了看鲁能的公寓,几乎全是基础生活设施,除了四台监控显示器和一台手提电脑,也就餐桌上一本《法语零基础》可以说是唯一的娱乐。
“谢谢你的海鲜粥。”我终于想起今天到来的目的。
鲁能毫不客气地点头接受,倒把我原本计划好的下一句话给噎住。我只好很突兀地问道:“我打算明天出去找个地方待上两三天……你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看看的?”
鲁能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二战时德国攻击英国的那个海峡吗?”
啊!?
我开着那辆保时捷卡宴,一路向西往加来驶去。加来位于法国北部,与英国隔海相望,两地距离最短的海峡部分只有三十三公里长。按照度娘的介绍,加来是二战期间被德国占领后用来向英国发射飞弹的基地。
当过特种兵的鲁能似乎对与军事战略有关的加来很感兴趣。至于我,听说加来是蕾丝的诞生地,一路想着那些白的黑的性感无边的蕾丝花边……我想入霏霏,被鲁能一把扶正了车控方向盘,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卡宴立刻发出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尖锐吱呀声。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脚下踏着油门,让副驾驶座上的鲁能把控着方向盘。这个怪异的驾驶方式虽然很危险,但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午间终于抵达卡来。天气晴朗,隐约能看见对岸,几首轮船在海峡两岸往来,客运与货运繁荣,除了博物馆里面,一点也找不着当年英德大军交战的痕迹。
“哈啰,大不列颠。”我用英语朝对岸呼叫,回应我的是海浪的拍打声和往来船只的鸣笛声。
“怎么样?”我问站在一旁鲁能。
“嗯,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一脸专注的表情,四处观察,指了指北海岸,“再过五十公里便是敦刻尔克。”
啊?
“二战的时候,德国攻占了法国,40万英法联军被德军围困在敦刻尔克。最后,英国人决定撤退以保留有生力量等待反击。”
哦。
他说得眉飞色舞,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发作吧。
“最后,英法联军从加来还是敦刻尔克打回去?”我问。
卢能摇头,说:“是英法美盟军,加来易守难攻,有德国最精锐的部队驻守,盟军的大反攻在诺曼底登陆。”
午饭后,我们参观了被联合国列为世界遗产之一的高钟楼。1921年的时候,还是年轻小伙子的现代法国第一任总统夏尔*戴高乐便在这座高钟楼的礼室与夫人举行婚礼仪式。说起这位法国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戴高乐,他也是里尔人。我把这些旅游信息翻译给鲁能,他听得很认真,小麦色脸上的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就是不看我一眼。
我第一次开始对自己颜值产生怀疑,虽然以前也并没有多大信心,但也不至于低得让人不忍直视吧?我纳闷地沿着加来海滩的海岸公路往南行驶,心里想着要是天黑了,就在路上找一间向海的度假旅馆。
迎面驶来一辆警车,警车停下,车上的警察示意我停车。
☆、外国难民
在我有限的法国居住经验里,如果不是有麻烦需要警察,警察一般不会主动找上门。而现在警察主动找上来,还是在海边公路上,那就比较奇怪了。
“女士,你们要往哪去?”其中一个稍年长的法国警察叔叔彬彬有礼地问我。
我按下车窗玻璃,说:“没有目的地,只是想沿途找一间度假酒店。”
两位警察叔叔一同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你要在这里找度假酒店?”
“……这附近没有可以住宿的酒店吗?”
警察叔叔苦笑着摇头,“你是来法国度假的游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