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萱还在抽搭。

原霁又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把关幼萱拍得“哎哟”一声,忘了哭。

原霁便笑,胡乱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她软绵绵的没有骨头一般,他怎么揉,都能将她抱在怀里。原霁心中惊讶她怎么纤细成这样!他心中重新生出狂烈压迫之情,被他立时掐断。

关幼萱:“你、你……不继续了?”

原霁面孔一下子红得厉害。

他压着她的心跳跳得何其紊乱,只听她一道声音,他都受不了。原霁:“你别跟我说话了。”

他如此反复,让关幼萱迷惑不解。她脸埋在他心口,听到他的心跳和剧烈颤动的大动脉。关幼萱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眼眸如水。

原霁又只好说道:“你看,我这个法子好吧?你现在脚还觉得痛么?”

关幼萱停了抽搭,她乖乖地感受一下。她吃惊原霁竟然真的是帮她,而不是图他自己舒服。关幼萱迷瞪的:“好像有、有一点儿不痛了……”

她哽一下:“但、但是……”

原霁生怕她来说什么大实话,赶紧打断:“所以你看,我是为了你好吧?不痛了就赶紧睡,我困死了。”

关幼萱便将那句“但是你让我好不自在”的话给收了回去。

不知原霁感想如何,关幼萱这一夜的后半夜一直没睡着。她不敢动弹,不敢用衣衫遮掩自己被剥开的颈下。她怕自己一动,就激起原霁强烈的压迫。她被原霁那狠劲弄得纠结,一晚上心跳砰砰,面红耳赤。

她应该害怕。

可是比起害怕,她又多了许多更复杂的情绪——羞涩,不安。

她的害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她与原霁同床共枕这般久,她好像到今夜才意识到原霁和阿父、师兄都不一样。夫妻间的距离,她以前觉得她懂,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懂。

他毫无理由地可以触碰她任何不曾向旁人绽开的地方。

关幼萱慌得忘了自己的脚疼,一晚上都在想原霁对自己做的事。她动也也不敢动,他在旁边的呼吸每次重一下,她的心跳都跟着拔起来。就这般浑浑噩噩地睡着,关幼萱不知道原霁一夜未睡。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闭着眼睛。整个帐子里都是花蜜一般的香,时而浓,时而清。他的精神亢奋,他手搭在关幼萱后背上,多少次想不管不顾。他懊恼她的脚伤不是什么……

如果、如果……

带着“如果”的幻想,天蒙蒙亮时,军号吹响,原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拉开帐子,晨光熹微,他就着昏暗的光看那缩在被褥中小小一团的妻子。她长发凌乱散在枕上,露出的半张面颊透着瓷一般的柔白色。眼睫乌浓,肌肤吹弹可破。

原霁喉头滚了一下,握紧拳头。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她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原霁茫然无措地立了一会儿,他俯身拂开她面颊上的发,极轻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原霁声音沙哑:“萱萱……等我回来。”

帐子外的集合声远去,大批军士被带出营。拥被坐在将军帐中的将军夫人慌慌张张地赤脚下床,一叠声地跳着脚喊侍女:“来人,来人!”

侍女们和姆妈鱼贯而入,被关幼萱跳下床的动作吓住。

关幼萱急急忙忙的:“姆妈,咱们收拾行李,赶紧走吧。我、我脚疼,我要回家,找、找好的大夫上药……我想念家中嫂嫂们,还有二哥,还有金姨。”

姆妈一怔:“可是小七才走……”

关幼萱睁着无辜的眼睛:“正是夫君不在,我才急忙走呀。我在这里拖累夫君,还弄伤了脚,让夫君为难。我要做懂事的将军夫人,不能留在这里给夫君添乱的。姆妈,咱们走吧!”

姆妈心里知道小七夫人表面天真单纯,内心有自己的机灵俏皮。小七夫人恐怕是和小七郎闹了什么别扭,才这般着急地要逃跑。姆妈有心想劝,但是关幼萱难得表现出固执的样子来,于是一整个晌午,小七夫人便带着她的侍女们,还有表妹金铃儿,走得干干净净。

就如她来时一般匆匆。

关幼萱离开的时候,原霁还一身尘土地趴在作战山头挖洞做陷阱,等着将漠狄人一军。他专心致志地拿着地形图研究战局,满心都是打仗。天刚下过雨,敌人不会冒进来,正是他们布陷阱的好时机。

原霁想得美滋滋:他已到了轮岗换离的时间。等他这几日将军务与来替换他的将军交接清楚,他就可以带着关幼萱回武威家中去了。

小七郎初初体会到夫妻间的好处,他新奇又兴奋,对自己妻子的身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而从小到大,小七郎对什么感兴趣,他都必然要得到。

当关幼萱和原霁捉迷藏之时,漠狄王庭之中,蒋墨终于见到了他想看到的——

他打发掉所有人,找了无数借口从跟着张望若的仆从中溜出来。他立在一处宫廷后的花圃中,见到了满园的枯草。

这与他想象中的植物不一样。他那个在长安的混蛋父亲告诉他的,分明是一种红色的、火焰一般、花瓣如丝线一般的花。原淮野在长安查不出那种花,又怀疑那种花有问题。可是蒋墨在漠狄,同样查不到。

蒋墨感到自己受到戏弄,面孔微微扭曲一下。

但他又让自己镇定:阿父不会在这种事上哄骗他。但是阿父自己也仅仅是猜测,猜测算不得准。

也许他漠狄一行,根本得不到有用的。

可是蒋墨偏不服气——凭什么他得不到有用的?原霁那个大傻子都能在凉州混出一片天,他就不行?

蒋墨眼前看到的满园枯草,已经是蒋墨在漠狄王庭找到的,最接近他想象的植物。只因若是这片花圃不重要,漠狄人不会里三层外三层地派人日夜看照。至于这些花草到底什么用,可以等他带回大魏后再研究。

蒋墨垂着眼,开始琢磨怎样将这些枯草从漠狄王庭中偷出来。

……到了他利用完张望若、抛弃张望若那个混蛋的时候了。

九月鹰飞,枫红满地。

放走“十步”出去觅食,关幼萱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铺开一页宣纸,准备写大字。练字便是练心,这是她从自己的大儒父亲那里学到的。

关幼萱一个字还没写完,侍女便急匆匆地进来,声音里透着欢喜:“夫人,太好啦,咱们家七郎回来了——”

关幼萱手腕一抖,笔墨浓郁的一撇划了出去。她的整张宣纸被毁,但是她顾不上看那些,关幼萱吃惊地抬眼,声音紧绷:“什、什么……夫君回来?不、不是说……他明日才会到家么?”

侍女天真道:“是呀,按照行程,小七郎本应明日才到的。但是咱们得到的消息,是七郎甩开后面的人,快马加鞭先走一步。七郎的马术,那自然是极好的!”

侍女目中散发着崇拜的光,好像依然看到自家七郎何其威武昂然、鲜衣怒马的俊朗模样。

侍女再对着关幼萱笑:“小七郎必是想家了,着急见小七夫人,才这么快要回来。”

侍女:“七郎已经进城了。”

关幼萱当机立断,放下笔墨转身走:“金姨今日教我练武,说好教我一些新招式的。我们这就去吧。”

侍女迟疑:“可是七郎……”

关幼萱回头,漂亮的眼睛责备而温柔地望侍女一眼:“夫君回来,也要先去见二哥呀。我安排人给他接风洗尘还不够么?练武也很重要呀。”

侍女:“可是小七夫人的脚才刚好……”

关幼萱信誓旦旦:“嫁了凉州好儿郎,我怎能娇滴滴的,被一个脚伤打败?我也要像旁的凉州女郎那样,上马弯弓,下马揍人。”

侍女干笑一声,想不出文文静静的小七夫人揍人时是什么样子。但无论侍女们怎么想,关幼萱都在原霁进门前,坚定地去了金府。

金府中,金姨听到关幼萱又来,掀一下眼皮,颇为赞同:“萱萱虽然基础差一些,但好在她有持之以恒的决心。我现在才觉得,咱们小七夫人可以当原家主母。”

金铃儿在旁边嘀咕:“但是小表哥今天回来呀。”

金姨不解:“那又怎样?萱萱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就不来上课,这才是好女郎。走,我们去看看。”

金铃儿见母亲脑中缺根筋,有时候近乎天真。金铃儿只好吐吐舌头,蹦跳着跟着去看小表嫂。于是一整日,便见关幼萱甜言蜜语,将金姨哄得十分高兴。金姨喜欢关幼萱,答应让关幼萱晚上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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