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你遇见了他们,”陆迟以缓和着语气,想要冲淡她眼睛里微微黯然的雾影,“如果你没遇到他们,当时上来就找我要个什么答案,我恐怕不但给不出什么,还会错过我们之间的种种,更会让你失去一个对你情真意切负责任的全能男朋友。”
邵希挽下意识被他的话逗得灿烂笑着,却在脑子自动过滤刚刚他的话时仔细留下了三个字,渐渐僵了笑意看向他:“你…”她开了开口,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向下说。陆迟以用眼神探究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邵希挽见他一脸探究期待,笑笑摇摇头:“没事,就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有点不适应。”
“希挽,”陆迟以凑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眼底的柔情真挚毫不掩饰,“我知道你有的时候在我面前没那么自信,因为那么多年里你心里都清楚地知道我对你的态度,所以你很难改变这个惯性,始终觉得我没有很喜欢你,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可你要知道,这两年来我们说的话,我们接触的时间,和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比那其余几年加一起都要多得多。我是你男朋友,我们相爱,对吗?”邵希挽并未回应他,只一动不动地怔愣着注视他眼底那份深沉的情意,竟觉得刚刚那道温润的声线似乎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消散不去,格外迷人魅惑。
不知道是哪一刻被这场咫尺的对视点燃了寒冷安静里暧昧凝固的空气,熟悉清雅的白茶清香恍然扑落萦绕于她的额前,冰凉柔软的温热如羽毛般的轻触于她的眼角、鼻尖。
她似乎眩晕在这袭熟悉好闻的清爽气息里,下一秒他温热的手指划过嘴唇,眼睛里闪着灼灼的情意,暗潮涌动着。他骤然朝着她的唇舌袭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带着不同于往常的猛烈,缠绕在她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任由炽热的温度从他指尖渐渐传至她肌肤的每个角落,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他们似乎早就应该这样,可从前她不敢,后来他不敢,兜兜转转拖了这么多年。她无比清楚刚刚陆迟以那番话是在给予她一个合理身份的安心,不是不明不白,不是暧昧不清,那个曾经他们脑海里这份笃定不可能的结果,却已然成为现实。
邵希挽在这一刻只觉得,过往数十年里,这些有关于情爱恨倦的纷扰纠葛,都如过往云烟般消散殆尽,她只想紧紧拥住眼前这份温暖和安心,和对他那份似曾相识般袭涌上心头的感受。
是的,她爱上他了。这一次,不是因孤独而生的渴望,不是因感谢而生的仰慕,不是因照顾而生的依赖,而是朝夕相处和劫难同赴的爱意。
可她却开始怕了,怕她舍不得放手,怕她舍不得他难过痛苦。
近三个月的时间,从俄罗斯,瑞典,挪威,到波兰,德国,奥地利,意大利…他们走过了欧洲的各种街角楼巷,直到最后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时,她才不得不去面对要与他坦言分别的这件事。正因为她清楚彼此的性格,才知道异国异地的相处对他们两个来说有多难,所以她不知要如何开口,她不愿为了感情失去自我,可如今,她也不愿失去他。
“这好像……不是我之前定的那家酒店吧。”邵希挽拿着自己的手机订单和眼前的酒店对比着,微微皱着眉道,虽然夜里借着路灯的光线,她并不是能将眼前的建筑看得明朗,可大体轮廓她还是能感觉出不同来。
“跟我来。”陆迟以略抬着眸看她,拉着她的手和箱子走进酒店里办理入住,邵希挽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只好迷茫地跟着他上了电梯,心下却连半分猜测揣度的轮廓都没有。“你到底在干嘛?”她看着他领着自己走进房间,不由环顾着四周疑惑不解道。
陆迟以静静合上房间门,将两个人的箱子放置一旁,并未开了房间里的灯,只领着她径直走到玻璃落地窗前,遥望俯瞰着城市层叠的灯火星光点点,低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好看吗?”邵希挽这才留意到这个房间有一整面落地玻璃拼成的墙,她上前凑近了两步,手指触上这面微带凉意的玻璃,透过去俯瞰着此刻浓雾夜色里的阑珊烟火和璀璨繁华,眸子里不由带上了几分向往期盼,嘴角渐渐上扬了几个弧度,竟让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陆迟以知晓,比起那些静寂蔚然的美好来,她更喜欢这样快节奏的繁闹街市里,那些熠熠生辉的霓虹星芒和灯火琉璃。
“好看。”她的声音略变得轻快了些,或许是因知道自己要在巴黎驻留三年,所以她在来之前一直有些闷闷不乐。陆迟以从背后拥住她,默然在她耳畔轻声念道:“其实巴黎也很好,对吗?”
邵希挽眼睛里的光彩微微凝滞了一下,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去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陆迟以深邃的瞳孔里未见什么波澜,只是静静看着她道:“不管我听谁说了什么,但我都最想听你说。”
邵希挽稍眯了眯眼,心下大抵也猜测到他有八成是知道了她即将调任法国巴黎的事情,毕竟一栋写字楼里,很多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她略有些躲闪着他凝着的目光,垂下头沉默了片刻,终究早晚都是要和他坦言这件事的,索性便借着这次开了口吧。
她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低低地道:“我……要被调到巴黎工作了,下个月初上任,为时三年。”陆迟以果然并未显得有什么惊诧或是奇怪,只是继而淡然地看着她问道:“然后呢?”“然后,”她知晓陆迟以既然这样问,必然也是料想到了她的念头,声音没由来地渐渐虚了下去,“…我只是不想耽搁你。”
陆迟以的眸子略微黯然了一下,和他预想的无甚差别,她这般反常地主动靠近和依赖他,无非就是想给他们两个最后三个月的一段缱绻,然后自己放手离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默然垂着头,满腹为难心事地郁郁寡欢着,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推开侧旁的一扇玻璃门:“来。”邵希挽怔愣了一下,许是因为光线过于暗的缘故,她竟没发现这面玻璃墙的旁边是一扇可推拉的门,外面则是一处位置极佳的观景天台。
陆迟以修长的身形踱步至天台横栏处,双手撑着俯瞰着楼宇间的繁华星辉,背对着她而立。静默了良久后,他才复转回身来,看着她的清瘦身形呆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被夜里拂过的风撩了长发,一双秋瞳里尽是寂寥的黯然神伤,直直地对上他回转过来的星眸。
她看着他的手指移到围栏间的一个开关处按下,继而眼前瞬时燃起了满目璀璨的点点灯火,衬着静寂黑夜为底,天台上被缠绕铺置的层层灯饰,似是山河涧澜里的熠熠星辰,一刹那包围着她。
她怔怔地环视着,又将带了几分惊诧和惑然的目光移至他的脸上,看着他一步步在碎玉星河里朝着自己走过来,抿着唇柔和且坚定地看着她,声音好听而动人:“希挽,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绒布的盒子,打开并单膝跪地在她面前,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和柔软。
邵希挽脸上还僵着怔愣的表情,眼眶却抵不住两行清泪滚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中盒子里那枚粲然闪烁的钻戒。她微微眯了眯眼,在氤氲起的水雾里仔细看了看那枚戒指,似乎和自己记忆里某个片段格外相似地重合了,她略皱了皱眉,挪了目光去看他:“这,这好像是……”
“我去了上次我让你帮我去挑钻戒的那家店,我承认当时我对你并没有这个心思,所以我想了很久,努力在自己的脑子里重翻了当时的所有片段,才想起这是你当时最中意的一枚。”陆迟以的话让她眼底涌上不绝的温热,躲闪地扭过头去抹着泪渍,暗自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复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小声道:“…我不愿意。”她未敢多滞留目光在他脸上,不自在地垂了眸子走去围栏边,仰着头将眼睛鼻尖的酸涩转回眼眶里。
陆迟以眼底划过几分惊异的不解和失落,匆忙从地上起身跨步到她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提了口气又把话咽了下去,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只低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