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叫我。”钟意推开林慕澄办公室的门,等着他的命令吩咐下来。“快到元旦了,这份年假通知和奖金名单你过去印一下,然后给各个部门发邮件通知到位。”一到跨年前后总结年终的时候,林慕澄就忙得昏天黑地的,有些事情甚至都需要钟意替他提前想着。“好的,我这就去办。”钟意从桌子上拿好文件,正打算退出去关上门,却又被林慕澄叫住了脚步。“这盒巧克力你拿去吧,客户送的,我不爱吃甜的。”
钟意呆了片刻,心里默念着林慕澄这借口找得极其拙劣,你吃不吃甜的,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咖啡从来都是焦糖拿铁,这会儿倒是说觉得巧克力太甜了。钟意总觉得这巧克力暗藏玄机,犹豫着不敢应答。
“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大概是感觉到了长久的沉默和静寂,林慕澄从忙碌中抬起头来看着呆愣在一旁的钟意,略微提高了音量。“啊没,没什么,谢谢老大。”钟意讪笑了两下,便从桌子上拿走了那盒巧克力,眼色中带了几分不解和闪躲。
她也记不清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慕澄开始对她格外关心照顾,总是以一些工作上的借口给她一些额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时候过于敏感谨慎,她总是觉得这些好都是在希挽来了之后才开始的,她有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钟意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仔细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人家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负责人,说穿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助理,哪有那么多小说里的偶像剧情节啊。一定是因为邵希挽和顾熔白的事情,让她这个万年单身党开始羡慕了才会瞎想,还是踏踏实实工作吧,早点升职加薪才是正经事。钟意又给自己打了一波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年终奖的名单上看见自己名字的时候,邵希挽诚然是有些诧异的。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奖金落空,因为按照公司原则来说,有主动申请的工作调动时,是不应该有年终奖励资格的,而林慕澄破例给了她年终奖,还的确是她没想到的事情。不过多了一笔奖金总归不是坏事,加上快跨年了,或许可以挑挑给大家的礼物。邵希挽这样想着,顺手打开网页看了看自己的购物车,然后唇畔有一点原本的笑意却凝固在了嘴角。
那些手工定制的西装领带、手表和袖扣,还有钢笔等等,都是按照陆迟以的喜好和尺码加入的购物车,或许只是在浏览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很适合他,又或者那个时候她心里总存着一份会和他在一起的幻想。她定定地看着那些东西,下定决心般地按了下方的“清空购物车”,把所有代表她心意的全部删除。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那抹空白页,定定看了许久,一双秋水剪瞳里看不出情绪的复杂变化,只是似乎有一股坚定愈发恳切和真实。
“林总,有点私事,下午想请半天假。”邵希挽侧着身敲了敲林慕澄办公室的玻璃门,和他打了声招呼。林慕澄点点头,他们这个职业本来就不需要每天待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更不用说是邵希挽这种手里有案子有公司的高级顾问。她一路下了地下车库开了车,直接驶向市区最繁华的商业圈,行为果断利落,倒是更有了一副女强人的样子。
“你好,我想…把头发剪短到这个长度。”邵希挽坐在发廊的镜子前,用手比到自己肩颈的位置,和身后的发型设计师交代着。她这头长发留的时候,当初或许也是因为心里想着这样大抵显得温顺些,是陆迟以喜欢的类型,今天剪了,不仅是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也是把那些过往她一个人的执念情意,悉数了断。
从今往后,陆迟以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帮助过她的朋友,他们之间只能是两条简简单单的平行线。她心里的人,只能是顾熔白。
同样是年尾,律师事务所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忙到加了两个小时班的顾熔白,或许是没习惯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直到开始收拾下班的东西时,才想起来自己加班的事,是不是应该和邵希挽知会一声?他的动作微有几分停滞,看着自己手机一如既往地没有来自她的消息和电话,心里有几分酸涩地迟疑着。大概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年纪尚轻,又可能是多年未见,这么快就确定的关系打破了原本他们各自规律的生活,他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是好。九年未曾联系过,他除了心心念念着她之外,却发现并没有之前那么了解她了,又或许说,他之前了解的她,早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因为爱,因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不知所措。顾熔白这一刻才发觉,即便她已经又一次成为他的女朋友,可他依旧害怕失去她,依旧不确定她心里是不是有他,甚至,依旧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让她再爱上自己。顾熔白黯然地垂眸叹了叹气,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走出去,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眼神里游离着迟疑和犹豫。直到他走到公司大堂时,无意间瞥见休息区里一抹熟悉的火红。他的瞳孔里骤然闪烁了几点希冀的星光,脚步里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急促,朝休息区的沙发走过去。
“顾律,这位女士等了你很久了,”西禾律所的前台实习生放低了声音对顾熔白说,“她说不想打扰你工作,在这里等你下班。”说完之后,他们也拿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下班离开,只剩下顾熔白一个人深深地望着沙发上那抹浅睡着休憩的红色,轻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许是邵希挽本来睡得就浅,朦朦胧胧睁开眼,冲着顾熔白展开一个真挚的笑:“下班了。”顾熔白扶着她坐起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温声问道:“刚醒别冻着了,等我很久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邵希挽简单理了理刚剪好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年少的青涩和活泼清爽,也更有了适合职场的干练气息,她扬着头朝他微微一笑:“也还好,也不是很久,就是工作得有些乏了,没留意就睡着了。”顾熔白修长的手指抚上邵希挽还残留几分睡意温度的脸颊,也留意到她新剪了短发。
一直以来顾熔白都更喜欢短头发的女生,也正因如此,初高中时期的邵希挽和阮卓旎一直都没有留过长头发。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怎么今天想起来剪了头发?”邵希挽抬起手,淡淡一笑道:“至少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顾熔白静静地看着那双似乎和记忆里熟悉明媚的眼睛重合的眸子,好像一瞬间又回到十几年前的九月份,在故城的初秋光景里,学校操场的草坪上,他因为迟到而默默地坐在了班级的最后面。
前面一个短发齐耳的女孩转过头来,素颜清丽的脸上撷着明媚的笑意,揣着年少的好奇和友善,用清脆的声音在他对面轻声问着:“你好,我叫邵希挽,以后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一起学习,互帮互助啊。”
他有些愣了几分,似乎有点被她灿烂的笑晃了神,然后良久,他嘴角浮上一抹干净的温和笑意,回应她道:“你好,我叫顾熔白,很高兴认识你。”
☆、从前的从前,我只喜欢你
从前。
每次当顾熔白看见或听见“从前”两个字的时候,都觉得它仿佛带着一个漫长岁月里的电影镜头从他的青葱时光里贯穿而来,带着那些年的欢笑惆怅,以及无数蒙了尘的胶片定格,一点点涌进他的脑海里。
很巧的一件事是,陈千远的生日便是在每年最伊始的时候,而邵希挽的生日则是在每年的中秋节,所以从前每年的跨年和中秋,他们几个都是在一起过的。
在邵希挽还没和顾熔白在一起的时候,高一刚开学那阵子,学校办了一场新生运动会,当时顾熔白报名了男子长跑的项目,邵希挽想着他跑完会累会渴,于是特意跑去买了常温的柠檬茶,在终点等着他。
顾熔白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跑道里面的草坪那儿,跑近了看见是邵希挽,还咧着嘴朝她笑了一下,眼神里闪烁着自信和喜悦。那时候即便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也是初中在一个班里学习了三年的挚友,关系更是比其他人走得近,邵希挽用口型和手势朝他比了一个“加油”,脸上也不自觉地溢出开怀的笑意和几分小女生的羞涩,她还会在他跑远的时候偷偷盯着他的背影看,然后有几分脸红地抓抓自己的短发,低头抿着唇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