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从厨房里拿着烤蛋糕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各自对峙的局面,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吃了蛋糕产生了幻觉,怎么千米丢了个垃圾的功夫,不仅希挽回来了,还把顾律师也带回家了?
她不禁有些鬼使神差地朝着客厅走过去,把盛着蛋糕的托盘端过去放在茶几上,试探着说道:“吃点吗?边吃边聊?还是……喝点什么?”邵希挽微微侧目看了看钟意,也觉得现在气氛有些过于尴尬了,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千米对顾熔白的成见卡在什么地方,但现在她和顾熔白之间的误会已经澄清了,有些陈年的误解也都要他们一一解开。“钟意,你来我卧室帮我涂些药,我肩上有些磕着了。”邵希挽递了钟意一个眼色,钟意马上就心领神会地随着她进了卧室,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你跟阿挽怎么回事?”千米开门见山,眼睛直直地看着顾熔白的表情,一副防备的审视状态。“我爱她,从来没变过。”顾熔白不知道对千米的问题从何说起,只能言简意赅地概括,“之前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我相信阿挽会一五一十地讲给你。”
千米原本大学主修的专业就是心理学,更加上她和顾熔白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极其熟悉,她能看出来顾熔白的真诚,所以她更得要问个明白。“可你要知道,她已经有了爱的人,而且她已经喜欢了那个人七八年,甚至在你之后她都没有接受过任何人也都是因为心里有他,你确定还要等着她?”千米了解邵希挽,纵然邵希挽这些年在外面再独当一面,可她内心依旧柔软重情,不然她不会一等就等了陆迟以这么久。
千米怕的是,如果后面顾熔白发觉陆迟以在邵希挽心里的地位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抹除掉,在勾起邵希挽曾经对他的一点情意时打退堂鼓,那才会是最糟糕的局面。“我知道,我愿意等。况且她自己心里很清楚,陆迟以心里没有一点她的位置,等了七八年还是没有,再等下去怕是也不会等到量变转为质变。”顾熔白不仅在对千米说这句话,也是暗自里用这句话说服自己。
一厢情愿是件多么没结果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如今无论是他之于邵希挽还是叶梓颐之于陆迟以,这样的变故都一定会让她的心里有不一样的波澜。
“好,希挽的事情我回头再问她,我现在要问的,是我哥的事。”千米的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甚至丝毫看不出下午那个做甜点的可爱甜美少女的影子。
顾熔白原本习惯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在听见千米这句话之后尽数敛了起来,他似乎隐隐约约有预感千米要问的是那件事,他希望不是,然而现实总是与大多数希冀背道而驰。果然,千米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是:“或者说,是我哥当年的女朋友,翟倾曼。”
顾熔白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千米,他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所以只能等着千米开口继续往下问。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在英国?”千米压低了音量,双眸紧紧地看着顾熔白漆黑的深瞳,不愿放过他眼底的一丝情绪。
或许是许多年不曾提起翟倾曼这个人,一时间让顾熔白思绪有些游离,他不禁把回忆放空回到他们升高二那年下学期的那个冬天,在初春即将来临之前,大雪积冰的寒意冰冷彻骨,直达心底。
那个苍茫无垠的白色冬季,不只改变了他们几个的人生轨迹,甚至间接逆转了他们此后的性格和关系。
在这之前的九月份,刚刚入秋的凉意清爽,正好进入高二年纪的他们经历了文理分科的洗礼,顾熔白和陈千远都是理科班一等一的尖子生,邵希挽则是从决定学文的那天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彻底放弃理化生,所以文科占绝对优势的她也拽着千米果断选择了文科。那个时候正是学校重点抓早恋学生的时候,邵希挽和顾熔白在学校也不敢走太近,一般只在上学放学路上走人少的小路时或者周末才能腻在一块。
文科一班分进来的学生都是年级里文科排名在前的,可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永远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永远独来独往的一个女生,翟倾曼。说实话,班里同学没有人知道翟倾曼是怎么进来的一班,因为她不但成绩不好,并且在年级私下里流传的名声也并不是很好听。有的人说她虽然长得好看但家里特别穷,所以她性格孤僻,父母都不怎么和她说话;还有人说她周围的男生一个接一个的换,靠着自己好看的脸总是去招惹各种男生,私下关系很乱,反正众说纷纭,但都没有什么太好听的话,所以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直到有一次,在一个大雨夜里,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刚和顾熔白吵完架的邵希挽一个人蹲在公交车站旁边大哭,暴雨丝毫不留情面地砸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尾淋得透彻冰凉。原本她是带了伞的,可放学的时候邵希挽按照往常一般在马路对面的小路路口等着顾熔白,结果却无意看到一个女生跑过来给顾熔白送了一个用心形盒子装的生日礼物,顾熔白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便直接把盒子送给了邵希挽,说也没办法带回家就也没打开看。
可巧的是,邵希挽正好看到他分明打开了盒子还从里面拿了一封信出来装进书包里,邵希挽在回去的路上便开始耍脾气,死活非要检查他的书包,说顾熔白欺骗她,可顾熔白却又说觉得至少要保护那个女生的隐私,一来二去两个人吵得一发不可收拾,气得邵希挽一把摔了自己的伞掉头就朝大路的方向走过去。当时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找到走了没两三分钟就变成了倾盆大雨,浇得邵希挽既生气又委屈。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站在她旁边用伞替她遮住了雨,邵希挽抬头一看,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翟倾曼。翟倾曼没什么表情,只是把自己书包里的校服拿出来丢给邵希挽,然后说了一句:“一起走吧。”撑着伞给邵希挽送回了家,后来她才知道,翟倾曼家就在公交站附近,而她却陪着自己走了六七个路口。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邵希挽才开始留意她了解她。她这才发觉这个看起来不合群的女孩,或许和他们口中的传言的并不太一样,有些行为也是事出有因。翟倾曼看起来高冷不羁,其实她善良心软,虽然身边总是围着不同的男生,但其实她只是比谁都渴望找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不是看她外表或者随便玩玩的人——后来她们成了好朋友之后,邵希挽才知道翟倾曼的父母从来都不重视她,所以她从小就觉得没有人真心爱她关心她,她只不过想找一个真挚对她的人罢了,可大家都只根据那些表象猜测造谣,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她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邵希挽大概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至少当时在他们眼里都是这样觉得的。
后来邵希挽把她介绍给顾熔白、陈千远和千米,原本四个人的团体变成了五个人,可翟倾曼还是只和邵希挽一个人关系好,或许大概其他三个人在翟倾曼心里的定位也只是因着邵希挽的原因结识的同学罢了。
后来大家互相熟悉了解,陈千远开始留意到这个女孩的好,慢慢开始心疼她、照顾她,最后喜欢她,两个人渐渐走到了一起,确实,这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地朝好的方向发展,邵希挽和顾熔白以及翟倾曼和陈千远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直到学期末前的最后一次跑操。
他们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伪造病假逃课间跑操,每次跑完这半个小时,邵希挽的嗓子就说不出话来,但千米又是一个极其热爱运动的姑娘,所以她只能总是拉着翟倾曼请假,跟在班里队伍后面慢走。这个时候,邵希挽忽然觉得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挽着翟倾曼胳膊那只手的手背上,然后又是一滴。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手背上的液体是一滴滴殷红的血迹。再猛然抬头一看,发现血从翟倾曼的鼻腔里流出来,然后顺着唇畔下巴一滴滴地落下来。
她一边问翟倾曼怎么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拭着。翟倾曼刚想开口答复她,却觉得自己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邵希挽也发现了她骤然间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地停下了脚步,身子略有一丝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