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到了李梓湖住处,郑岸给她发微信。
方阿姨已经回房睡了,李梓湖轻手轻脚穿过客厅,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包裹严实的郑岸。
进了李梓湖房间,她伸手去摘郑岸的口罩,“这么热的天,真是难为你了。”
“我去你房间十几次,每次你都不再,后来才听说你搬走了。”郑岸的声音带着委屈,他打量着这间标准的女生卧室,问李梓湖:“你怎么搬到这里了?”
李梓湖请他坐在梳妆台前,她自己则坐在床边。
“这是我朋友家,家里就俩人,除了我,还有做饭好吃的方阿姨。”李梓湖笑着说。郑岸仔细打量她,的确,几天不见脸圆了一圈。
郑岸嘴角一抽,笑意淡淡。他觉得分开这几年,李梓湖变化很大,多少有些陌生感。
“今天收工早?”李梓湖站起来,走向郑岸,“吃饭没?冰箱里还有剩菜。”
“今天晚上剩的,方阿姨做的小炒肉和乌鸡汤,味道很好。”李梓湖解释道,她怕郑岸以为她让他吃剩菜剩饭。
郑岸被她着急的样子逗笑了,也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我吃过了。今天上午就手工了,不过下午有通告,拍杂志去了,晚上8点才结束。”
“两个人都吃饱饭了,同处一室,都有时间,不做有意义的事情真的说不过去。”李梓湖看着郑岸那张帅气的脸,心里想七想八。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去摸郑岸的脸,大拇指指肚轻轻摩挲郑岸的嘴唇。
调情浪漫不过三秒——李梓湖踮着脚尖没站稳,慌乱中抱住了郑岸。
郑岸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后推,幸好手长,越过化妆凳辅助了化妆台边沿,不然两人都得倒。
偶像剧里男女主倒下,女主的唇正好亲在男主的唇上,浪漫发酵,开始心动。现实中,真的摔倒,受伤是小事,搞不好会脑震荡。
好不容易,两人才站稳。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郑岸。”她攥紧了拳头,暗暗为自己叫屈,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女人勾引男人最容易了。
“你在想什么?”郑岸好奇地问,他高大的身材压过来。
李梓湖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在想你。”
郑岸的吻落下来,这对李梓湖来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两个人滚到床上,动作一个比一个温柔,脱衣服间隙还聊了聊天,交代了这几天彼此具体干了点啥。李梓湖说的含糊其辞,郑岸就是拍戏,赶通告。
经过一场全身心投入的缠绵,两人双双入睡,李梓湖睡得很沉,郑岸睡得更沉,这是这些天两人睡得最好的一觉。
早上五点钟,郑岸要赶去化妆,闹铃一响,他就起床离开了。
李梓湖睡得迷糊,嘱咐他好好吃饭,剧组的饭也得好好吃。
早上吃饭时,方阿姨问李梓湖:“昨晚上是不是有人过来?”
李梓湖含着排骨说话:“我男朋友来了,他早上又走了,拍戏去了。”
方阿姨并不惊讶,横店是影视城,演员最多,田间地头的农民也可能当过群演。
“那他辛苦了……梓湖啊要不你给他送点方阿姨做的糖醋排骨?”
方阿姨这是委婉地给郑岸补身体,两个人昨天动静并不大,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方阿姨是过来人。
“好的,谢谢方阿姨,我一会儿就去剧组,您把它们装在保鲜盒里,我走的时候带上。”李梓湖边说边认真吃饭。
方阿姨问:“几点出发?”
李梓湖:“八点。”
方阿姨听完,饭也不吃了,起身钻进厨房,开始忙碌。
李梓湖准备出门了,方阿姨给了她一个保温桶,比她电脑包还高。
“这么多?”李梓湖皱眉,“不是说一份糖醋排骨么?”
方阿姨笑眯眯地说:“男孩子吃得多,我还做了些别的菜,你都带上。”
李梓湖没有反驳,她出门打车,直奔片场。
到了之后,演员正在对戏,今天这场戏是重头戏,大致内容如下:
男主陈潇然高二暑假的早上,接到了邻居家的电话,这邻居是陈潇然父亲多年好友秦叔叔,两人在同一家单位上班,住在一个单元,关系很好,就像一家人。
秦叔叔有一个儿子,比陈潇然大八九岁,陈潇然叫他哥哥,这位哥哥刚刚成家。哥哥新家跟陈潇然同一个小区,不过不在栋楼。这通电话是邻家哥哥新娶的嫂子打的,电话那头她气若游丝让陈潇然赶快过去救她。
陈潇然想也没想就去楼下叔叔家,他想先告诉叔叔,让叔叔去救人,毕竟自己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敲门,叔叔家仍旧无人应答。
十七岁的陈潇然直奔哥哥家所在的住宅楼,到了门外才发现门没锁,留着一条缝隙。他推门进去,客厅无人,一地狼藉,水杯和果盘都翻倒在地。陈潇然走进客厅,边走边叫人,最后在卧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嫂子。
这位嫂子陈潇然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躺在地板上的她让陈潇然心惊胆战——她蜷缩在地上,白色睡裙皱巴巴地贴在她身上,脸上腿上还有胳膊上都是淤青和伤痕。
陈潇然看到这一幕,楞在门口,他不敢进去。愣了很久之后,才慌张地掏出手机打120急救电话。十七岁的陈潇然就那样站在原地,不敢去触碰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给自己妈妈打电话,妈妈撂下电话赶过来,告诉陈潇然一个消息,就在刚刚,秦叔叔家的哥哥出车祸死了,死因是毒驾。
所以嫂子这副鬼样子是被秦叔叔的儿子吸毒后虐待,而并非他心里猜测的家暴。秦叔叔和妻子都去了儿子的车祸现场,没人管这位举目无亲的儿媳妇。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才来,在陈潇然和他妈妈的协助下,嫂子被送往急诊中心。陈潇然跟着救护车去了,秦叔叔家的嫂子受了许多皮肉伤,没有生命大碍,但孩子流产了,需要及时做清宫手术,医院还等秦叔叔他们签字。
那是极为慌乱的一天,这一天给陈潇然生命留下烙印,他第一次直面吸毒人的丧心病狂,也直面吸毒者家属的悲痛欲绝。这段经历在他心中埋下了想要成为缉毒警察的种子。
郑岸有点娃娃脸,长得显小,经过化妆之后,他完全可以出演十七岁的男主角。这段戏以男主陈潇然的视角看待这场悲剧,不过这场戏的主角是秦叔叔的家的年轻儿媳。
角色扮演者是知名青年演员李婉,她26岁,年龄正好,在青年演员中也有一定知名度。
这场戏她没有一句台词,表情全在脸上——心碎、憎恨和绝望。
还有裸露较多的造型,白色的睡裙像破布一样遮住重要的部位,睡裙上沾了泥,染了血,总归需要演员牺牲身体和情绪,这是一个演起来不太舒服的角色。
昨天早上室内景搭好了,化好妆的李婉没有给出人物该有的情绪,所以导演没怕,让她再准备准备,今天再拍。
导演叫李梓湖到片场来的目的,就是给李婉讲解这个人物的情绪特点,她的出现对少年陈潇然心灵的冲击。
只有理解人物才能表现人物,李梓湖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该如何跟李婉讲述这个人物。
陈潇然的原型是何正恺,他活着的时候,没少提起这位嫂子。
何正恺说过,每当想到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他难以入睡。
“为什么有的人不明白,毒品就是一场大火,它会把你辛苦挣来的一切烧成灰烬!”
所以,李婉要演出来的感觉就是灰烬,她是被吸毒的丈夫烧光所有希望的一片灰烬,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地,最后走向破灭。
李梓湖走进片场,最先看到方镜,他正在跟李婉讲戏,郑岸在旁边站着。
方镜看到她走进来,立刻招手。
李梓湖走过去后,开门见山地讲了这场戏需要演出的感觉,作为编剧,她对人物心理状态的分析跟方镜的差不多,只是她的分析更深刻,她的语言表达也更直接。
她讲完,看到李婉眼皮上翻,思索良久蹦出一句:“这角色挺不光彩哈。”
李梓湖打断她的话:“李老师,这不能用不光彩来形容,她是个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
“什么色彩不色彩的,这女的,老公吸毒后出车祸死亡,孩子流产,可不就是惨?难道这还值得骄傲?”李婉说完冲李梓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