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也曾对康芸信誓旦旦,比如妈,您没有我爸,还有我!
但后来,付荷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在康芸的天平上,她这个做女儿的从不曾压倒过付有余,那她哪来的脸毛遂自荐?
今天也不例外。
果然,康芸的下一句是:“只要你们都幸福,妈就幸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都去幸福吧,所有的不幸通通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付荷熟能生巧地抱了抱康芸:“妈,大壮是我的命根子,有我就有他。您啊,就是太闲了,有这天马行空的闲心,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给大壮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吗?总不能就叫付大壮吧?”
“那……那个小伙子?”
“没意思,我对他完全没意思。”
付荷所言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对于敖的确没意思。
但假的是,她不是对于敖没意思,是对婚姻没意思。
对别人来说,康芸只是个拆散了别人家庭的小三,她也只是个小三的女儿。但对她来说,康芸是她妈,生她、养她,只要不涉及“男女平等”的问题,康芸甚至是一个好妈妈。比如吃鸡腿的时候肯定是付有余一个,她一个。也比如她考得比别人家孩子好或者赚得比别人家孩子多的时候,康芸也肯定与有荣焉。
总之,既然她对婚姻没意思,既然康芸离了婚姻,离了付有余就活不了,那她成全康芸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不介意做回头草
数日后。
毛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培训,但他的每一笔交易还是像拍拍脑袋就随机发生的。
在茶水间里,付荷打趣姜绚丽:“你们培训部就只是做做样子吗?”
姜绚丽耸了耸肩:“我只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的确如此。
接着,姜绚丽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天那破面包车没来接你啊?”
付荷一声叹息:“你就当我是搭了几天的顺风车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是顺风车。”
“散了?”姜绚丽大嗓门儿,“这么快就散了?不过也好,你们不散架,那破车也早晚散架。”
这时,又从夜班轮换到白班的史棣文人未到,杯子先到。
他一手端着杯子,伸进来,在门板上敲了敲:“Ladies,我没妨碍你们吧?”
接着,他才探进头来。
“客气。”付荷溜之大吉。
稍后,史棣文和姜绚丽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姜绚丽对史棣文有过那个意思,仅限于有“过”。史棣文没那个意思,她也犯不着在史棣文一棵树上吊死。
再稍后,付荷收到了史棣文发来的微信:老地方,还钱。
然后是第二条:利息。
然后是第三条:现金,我只收现金。
换言之,别用转账打发我。
夺命三连发,付荷删除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发送的速度。
然后,付荷给客户拨了两通电话,又打印了几份合同。为什么?为掩人耳目。市场部个个耳聪目明,谁手机一响再蹭蹭抬屁股走人,其余人会纷纷严阵以待:出什么事了?
话说回来,她都这么小心翼翼了,秦思缘不还是识破了她和史棣文的猫腻?
偏偏今天史棣文还急性子上了,说话间发来了第四条:你该不会连老地方都忘了吧?
大厦四楼,有两间办公室,因为左右夹击着电机房而长期闲置。
一年前的某一天,付荷和史棣文心血来潮没坐电梯,走楼梯上楼。却不料,莫非那天是“全民走楼梯日”还是怎么着?冷不丁地,他们面临了前后两拨同事的夹击。
其实本来没什么。其实碰上了,就说她和他也是碰上的就完事儿了,但史棣文拉着付荷拐进了四楼。那两间长期闲置的办公室有一间没上锁,二人一头扎进去,化险为夷。
刺激,真是没事找事地找刺激……
从那天以后,二人又去过几次,有时候是说说话,有时候是他塞给她一颗巧克力,她还给他他落在她家的打火机之类的。久而久之,那就是“老地方”了。
今天,付荷才一推开门,便被史棣文长臂一伸拉了进去。
下一秒,付荷手中的防狼喷雾对准了史棣文的鼻梁。
史棣文后仰,但也没松开付荷,搂着她贴到了墙上:“有备而来啊你?”
付荷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够不够?”
“用不了这么多,我又不是高利贷。”
“那是多少?”
“那我得算算……”
“不用了,不用找了。”
“那不行。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不要。”
“史棣文你这是又抽什么风?”
对于二人亲密无间的姿势,付荷当然有意见,但挣又挣不脱,防狼喷雾又只能做做样子,有意见也白有。
好在,史棣文从不正经过渡到正经也就一转眼:“你和那个小白脸game over了?”
显然,他耳闻了她和姜绚丽的对话。
付荷别开脸:“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得恭喜你,回头是岸。我还得让你知道,好马有时候也吃回头草,我不介意做回头草。”
“但我介意做马,好马坏马都不做。”
史棣文的手掌在付荷的背后摩挲:“我之前哪做的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付荷的目光死死落在斜下方一块开裂的地板上:“蚊子啊,今天是愚人节吗?不然这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我什么风格?”
“拿得起放得下,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但是付荷,你是我好不容易从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同类,真的是好不容易。”
“同类?我可不敢当。”
史棣文一捏付荷的下巴,扳回她的脸,迫使她和他面对面:“你要透过表面看本质。虽然在表面上,我喜欢出风头,你喜欢做群演,但在本质上,我们都是一个独立体,在人与人打交道这件事上从来是只交手,不交心,不是吗?”
付荷拨开史棣文的手:“你这是悖论。既然只交手,不交心,你何必要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挽回?”
“因为虽然没有你,我不会不开心,但是有你,我会更开心,这就叫同类,懂吗?”
“不懂。”
史棣文在付荷的头顶上亲了一口:“不懂就回去好好想想。我保证,你找不到比我跟你更搭调的了。”
暗中,付荷不得不承认史棣文所言极是。
她呢,就是这样了。
他呢,家境中等或者中上等,自从呱呱坠地就被父母和追求者宠得没样,挑食,对男女之情也一样,贪图新鲜、刺激和甜美,但对新鲜后的腐烂、刺激后的无聊和甜美后的五味杂陈都敬而远之,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身主义者。
总之,如果没有大壮,她和他的确算是“臭味相投”。
但是,没有如果。
周末。
付荷又去了香宜幼儿园。
关于周综维和他的程小姐,至今,付荷束手无策。前两天,她给周综维打了个电话,打算约他当面聊聊。周综维说他在马来西亚进木材,问付荷有什么急事,让她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付荷也只能说没什么急事,等他回来再说。
这个周末又有五个孩子托管在香宜幼儿园。
午饭时间,付荷一边给孩子们盛饭,一边看郑香宜和还在马来西亚的周综维视频通话。
真是双面人。周综维和程小姐出双入对是真,但他对郑香宜的嘘寒问暖,也不像是假。反观郑香宜,因为迟迟等不到周综维一句“嫁给我好吗”,总憋着一肚子火,动不动夹枪带棒。
这要是别人看在眼里,只当有二心的人是郑香宜。
厨师大娘把菜端了上来——肉汤卤鸡蛋,一个分四瓣,外加肉汤烩白菜和肉汤炖土豆。
付荷用大铁勺一搅:“肉呢?怎么光是肉汤啊?”
郑香宜又一次愤愤地挂断了视频通话,凑过来:“一人一块儿还是挑得出来的吧?你是不知道,猪肉都涨到多少钱一斤了。”
这倒也不能怪郑香宜。她是个有爱心的人,但爱心不能跟做事混为一谈。这一片的居民以外来务工人员居多,谁家的钱都是一分分精打细算。郑香宜要涨伙食费,家长们不干。
那郑香宜只能把伙食标准往下降一降,家长们虽然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