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这几日下朝都走得飞快,像极了打卡下班的社畜。
于是这日被一个屈膝低着头的女官拦住去路,对宫中女子又不好太过失礼,终是落于众人之后。
这梳着飞仙髻的女官一直低着头,只看得见发心。
“何事?可是太后有事相商?”
“太后无事,安王殿下便不能留在宫中用膳了么?”现在人都走光了,我终于可以抬头,眼前人一脸错愕,微微张嘴,嘴唇蠕动了两下,没发出声。
我一把拉过他:“趁左右无人,赶紧走。”
他提起袍角,随我不太合礼数地一路狂奔,直到跑到我让小林子备好膳食屏退了众人的偏殿,才停下来急促地喘气:“你,你这样,成,何体统。”
我把他按到座位上,为他布菜:“来,我先给你盛一碗燕窝鸡丝汤,还有这糟蒸鲥鱼,鲫鱼舌烩熊掌,香麻鹿肉饼也很不错。”
他眯眼看我:“你真不更个衣再来?”
“这装扮不有趣么?小林子可是向尚衣局女官好姐姐长,好姐姐短地请教了好几日才搭配出来的。”扶了扶头上两个“角”,“据说这可是长安城里现下最流行的发式了,夫子在宫外没见过么?”
他眼皮好像有点微微泛红?“那你也不能,作女子打扮。”
“你就当……在京城的酒楼吃席面,我就是,那席间偶遇,错身间,不慎撞到你,遗落了香帕的妙龄少女?”
“胡闹。”
“哎,你就先用膳吧,你吃,我有话说。”拖过一旁的椅子,凑到离他近些的位置。
我盯着他喝完了一盅汤,模仿少女怀春撑头看着他,开口:“你想过以后么?”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什么?”
“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手心的温度,比我面颊要高:“我,有悔。”
“不,我不许你反悔。你要对我的感情,对你自己的感情负责,我不许你逃。我想过了,江山社稷,需要名正言顺之人继承大统,方能稳固,所以,我需要一个孩子。”
“你说的很对,我是真心恭喜陛下后继有人的。”
“那你又为何这么多天对我避而远之呢?我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么?”
“这……”他顿住了,似是为难,但我耐心足够,并不想接话帮他圆过这一遭。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我就静静看着他,等他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台阶,我也不是每次都会递的。递多了,你就习惯了一味逃避。
“我。”他又抿了抿唇,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还是止不住,会有些失落的。”声如蚊蝇,但足够近处的我听到。
“可是你赞同我大婚的。”我想再最后激一激。
脸上绽开的笑容浅到有点苦涩:“所以这失落本就好没道理。”
“那就舍了那些没用的想法。我发誓,自德妃诊出喜脉之后,我便再没去过后宫了。”当然其实我当初也愁苦过,万一这一胎,不是个带把的,那也是很尴尬了。
他抬头注视我,那眼神,我觉着,还是有些,欣喜、激动在里面的?
“我是你的。”捏近他的下巴,上前吻他。
缠绵了一会儿,他拉开一点距离,蹙眉:“你准备,这么打扮到什么时候?”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通,面上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刚刚亲得,还是?刚刚那全面地一通扫视看得?
“不好看么?”我退后一步,故意捻着裙摆,转了一圈,朝他挤眉弄眼。
颠吧颠就是要他回答,他眼神又四下飘了数下:“尚可。”
等他再整理好表情看我时,就只剩:可你就不要脸面么——这种信息在面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你就不要脸面么?
像猪笑脸能卖钱么?不能啊,那就不要了。
☆、入翰林,画草药,编本草纲目?
“吃饱了么?”我问。
“你已用过了?”我下午吃多了点心,伤养得汤药灌太多,胃口不好,随意对他“嗯”了一声表示不想再吃。
“没饱。”
听到这回答,我往旁边坐开一点,翻开一画本,准备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算陪他吃饭,却没见他继续动筷。
“怎么?不合胃口?”
“嗯,不太合。”他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
盯着那喉结滚动,顺着他答话:“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小林子去传。”
“唔,是想吃点别的。”玉白的手,执帕子擦了擦嘴角,粉红的指甲盖,比指甲盖更红艳些的下嘴唇。
夫子今天格外矜持些,从下巴亲到耳后,又把我翻转过来向前推推。得亏红木书柜上面垒满了书,特别厚重,他一手从手背穿过我五指,扣在书架的侧边,另一手又捞住我的腰腹向后紧贴着,细密的亲吻雨点般落下,像大珠小珠争相落入玉盘。
长期伏案的富贵包,都要发出灵魂颤抖了,如果它有灵魂的话。
紧贴着的身体滚烫,他却一点都不急着进入正题的样子,嘛,这大概就是嘴上说不要环节,身体却很诚实了。
我这猫伸展,一点都不好着力,很没安全感。
没被禁锢住的一只手掰他右手,扭扭扭觉着还是正儿八经上菜,哦不,上榻比较妥当。
扭得身后传来吸气声,紧贴的部位更加不妥当了。
我一个肘击,他松手阻住我招式,我忘了今日自己作死穿的襦裙下摆末端有些窄,侧身一个重心不稳,就向下栽。
慌忙之间,自然是手头能拉到什么就赶紧扯住。
结果不巧,“夫子,你这,腰带,不甚牢吼?”人只是稍微缓冲了一下,一屁股蹲坐书案上,各地的请安折子散落一地,手按在砚台里蘸了一手的墨。
这案台还是个两边翘起的样式,正好搭个膝窝。
“有伤到哪儿么?”没了腰带的夫子衣冠不整,翻翻手,翻翻脚地,看我有没摔坏。
“没摔到没摔哪儿。”你连着地,哦不,着桌子的屁股都要检查么,我肉多,我没事。乱摸哪儿?脸上烧得慌真是。
“真没事?”
我伸手,“嗯,洗个手就行。”
“那不洗了。”
“嗯?”
他托起我手,在掌心舔了一口,这眼神,谁遭得住。
舌尖抵在一处的时候,我想了想,怎么人家陈毅错把墨水当糖蘸了,表现了自小勤奋好读书。夫子吃墨水,怎么就这么,让人想不着一肚子墨水,满脑子都是墨水吃多了,才这么腹黑呢。
我依稀觉得夫子是有点洁癖的,依稀这种词,大概就是为了开脱自己的不争气的臭记性而存在的。
“今天日头这么好,是个,好。日。子。”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嗯好的我懂了,子,第三声,古代对男子的尊称。何况,比起洁癖,显然,在他眼里,解锁新地图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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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奶牛猫有些眼熟?”九皇叔给它抓抓背,它弓起背,舒服得还要拿脸来蹭。
“这你别院拐带来的,不是你养的么?我在你屋里见过它好几回。”真是绑了个寂寞。
“哦,怪不得老管家这几天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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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奇虽然吭哧吭哧了好些天,才随着驿站的车马,回到长安,也没有参与此次勤王。
但围剿老方斋,安置湘楚流民,屡屡献策,他功不可没。
徇香雀对贼首的追踪,更是可以说,是救我性命的关键,所以此次他虽然没有在长安这次叛乱中现身,却当得起一个郡王的受封。
然后我便让他入钦天监,但实则每天去国子监报到——读书。
他好像不太满意,跑来御书房跟我说国子监的夫子成日里之乎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是不想待。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大约有些派系之分,对他这个新贵小郡王并未太多上赶着巴结,甚至可能对这没什么根基,还时常闹些小笑话的文盲,并不太高看。
“那你就去钦天监,我给你请个夫子去钦天监教你?”
“可是钦天监,看着就好像个神棍待的地方。”
我差点给说笑了,“你还嫌弃钦天监?那你想去哪儿?你还想入翰林,做编修?画草药编本草纲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