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化雨赶忙解释道:“非也非也,孙儿方才只说了一半,当初世人骂您不假,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您和盛大人的计谋。”
褚承明想起盛央,就会想起他鲜衣怒马,满怀抱负胸襟的模样。
当年盛央辞官,确确实实是一桩苦肉计,其目的是为了铲除当时朝廷内的大奸臣。
他允诺过盛央,只要奸臣一旦伏法,自己会亲自去仙都古城接他回宜州继续做丞相。
可谁成想,盛央在回乡的路上就死了,连女儿也流落在外,整整十五年音讯全无。
褚承明道:“是我对不起小慈,我们大人的事儿,连累了孩子。”
褚以恒除了褚承明,最敬佩的就是他老师盛央。
他对褚承明道:“您何必将我的罪责揽下来,小慈会成今天这样,都是我的错才对。”
十五年前,他十一岁,小慈一岁。
小慈的大名叫盛惜慈,这名字说起来还是他给起的。
小慈生的可爱,还是个小粘人精。
大概是他给小慈起了名字,每次他去丞相府找盛央学功课,小慈都会吵着要他抱。
盛央辞官,要带着小慈回老家仙都古城。
他求了褚承明好久,褚承明都不允他去送一程。
但他从小到大都不是听话的人,褚承明不答应,他就偷了母妃的通行御令出皇宫去。
第32章
一路上,小慈只要他抱,奶娘除了喂奶的时候能抱,其他时候哪怕只抱一下,小慈就会哭成小泪人,奶声奶气的要大哥哥抱。
他们赶了五日的路,眼看还有两日就到仙都古城,小慈的乳娘却突然没了奶水。
小慈是早产出来的孩子,身体不太康健,大夫说要一直喝母乳到三岁才行。
他陪着老师在药铺抓了催奶的药,又独自一人去了附近小河边。
母妃曾说过,宫里的乳娘没了奶,就喝鲫鱼汤将奶催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小河附近有个村子,村子里的人感染了瘟疫,他去抓鱼,也染上了瘟疫,回来又将瘟疫染给了盛央父女还有照顾小慈的乳娘。
能救他们的药只有两份,一份盛央给了小慈喝,还有一份给了他。
大夫说过,盛央症状最轻,而他去河边摸鱼,是第一个染上的人,症状最重,即便喝了药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这一切的祸患都是他带来的,但他的老师还是坚持将药给了他。
他跪在老师床边,发誓一定会将小慈平安送去仙都古城,将她完好无损交给盛家人。
有人得了他出宫的消息,想借着他去送盛央的原由在路上将他杀死以绝后患。
自从武功盖世的盛央去世后,便冒出许多追杀他的人。
他带着小慈几次死里逃生终于摆脱杀手,赶到了仙都古城。
小慈一路颠簸,他没有照顾小宝宝的经验,不注意就让孩子发了热。
虽说当时天色已晚,但他不敢怠慢,赶紧将小慈抱去了仙都古城不打烊的‘济辉药房’。
济辉药房的大夫看过后,给开了几服药煎着。
小慈生了病更粘他,方才大夫不过将她抱过去掂一掂重量,她就哭的鼻涕直冒泡泡,可怜兮兮的要哥哥抱。
他只能一面哄,一面将母妃赐给他的平安扣取下来给小慈拿着玩儿。
药还在煎,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好,他一面等着药,一面守着在摇篮里玩儿平安扣的小慈,半步也不敢离开。
“可我最后还是将她一个人丢下了。”褚以恒回忆道。
他守着小慈,忽然药房里来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得和他失踪的大姑姑褚扇青一模一样。
他上前正要看个仔细,女人便急匆匆离开。
当时夜色正浓,他追了整整三条街,也没有追上他的大姑姑。
当他再回到药房,小慈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回想起来,他出去的时候,哪怕同煎药的大夫嘱咐一声也好,可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将小慈丢在了空荡荡的药厅内。
褚以恒道:“我辜负了老师的嘱托,不仅没将小慈送到盛家人手上,还让她被人拐走,活活在苏家受了十几年的折磨,我对不起老师,更对不起小慈。”
他之前发誓,要给他的妤儿报仇。
可没想到,如今他才是苏卿妤最大的仇人,是一切罪恶的元凶。
“如果表弟你当时没有离开,小慈回到盛家,日子会过得很幸福。”萧林道。
盛央的父亲是大玮博学鸿儒的大学问家,在仙都古城开设的‘云遏书院’乃是大玮众书院之首。
而盛央的弟弟盛晨更是蜀州一带出名的商人,虽说比不上苏顺,但也算富甲一方,且心地良善,是名副其实的儒商。
苏卿妤要是没有丢,不论跟着祖父祖母,还是跟着二叔二婶,都是极好的。
李嬷嬷羞愧难当,她只知晓自己拐了一个孩子,却不成想拐的是丞相之女,如今还要将那孩子给害死了。
她太清楚大玮对于人贩子会怎样论处,只能卑微的爬到褚以恒脚边乞求:“殿下,无论你怎样惩处我,还请您不要殃及我的儿子。”
褚以恒拳头捏的咔咔直响,他将地上长剑捡起来,一剑将李嬷嬷的双手砍了下来。
李嬷嬷惨叫一声,鲜血瞬时喷涌而出,溅在苏家的白墙之上。
她吃痛的在地上打滚,又道:“求毅王殿下杀了我,不要如此折磨老身!”
褚以恒怎可能让李嬷嬷这样轻松地死,他将李嬷嬷踹到一边,狠声道:
“你和你儿子就在刑部大牢好好叙,等你什么时候想起那‘贵人’的样子和行踪,我再什么时候放你们出来!”
李嬷嬷心中一凉,她方才说的已经很清楚,自己对于贵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道:“殿下你不能惩治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颜斐过去是被拍花子坑惨了的可怜人,最痛恨人贩子,他咬牙切齿道:
“按大玮律法,拐卖妇孺老幼者,一律诛其九族,殿下怎就不能抓你儿子?你们这些拐人的混蛋,就是该死,死一万遍也不足惜,你和你儿子就好好享受一下刑部那流水的刑具吧!”
他说完,恶狠狠抓着李嬷嬷的头发将她拖了下去。
苏顺见着那一地的蜿蜒血迹,心里也直发憷。
他道:“小……盛姑娘如今没了父血中和药性,可如何是好?”
褚以恒方才就问过万里峰金刚木花的副作用,可万里峰说此花难得,用过的人少之又少,医书古方上只说会留下缺陷,并没有说明白是何缺陷。
褚以恒痛苦的闭上眼睛。
都是他害的,若不是他,小慈不会像现在这么可怜。
褚承明也是百感交集,他对褚以恒道:“小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要她活着,你就还能赎罪,我问你,她要是再成傻子,你实话实说,到底嫌不嫌弃她?”
“自然不嫌弃,”褚以恒道:“我对她的心意天地可鉴,我早已确定要和她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褚以恒和在场众人商榷好上画船山的计划,各自担了各自的任务,又在苏家散开。
褚以恒和褚承明马不停蹄回了王府,直奔寝殿闲影轩。
褚以恒端着才熬好的药将门推开,一进去就见飞虎这只大傻狗叼着一捆柳枝,老实巴交坐在苏卿妤跟前。
苏卿妤在床边专心致志看太皇太后编柳枝。
褚以恒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苏卿妤兴致勃勃将一只编好的小燕子拿给褚以恒看,道:“阿……殿下,你看这燕子好漂亮。”
褚以恒认真的端详半晌,道:“很漂亮。”
苏卿妤欢喜的摸着小燕子,道:“这是奶奶特意给我编的,等我手好了以后,要和奶奶学。”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大玮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家中父母都会编柳枝赠与。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
她及笄时,苏顺连来看她一眼都没有,更别说给她编柳枝了。
太皇太后宠溺的拍了拍苏卿妤白嫩脸颊,道:“小七这样聪明,定能学得会。”
褚以恒捏着苏卿妤的脸对太皇太后道:“皇奶奶,这丫头脑子笨,还是孙儿教了再来您跟前献丑。”
太皇太后还能不知道褚以恒那点儿心思,她道:“看来老四这是要自己教,舍不得将小七托付给旁人。”
她说完,扯着褚承明的袖子道:“老头,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