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乱作一团。
姜娆本想置身事外,往后退了几步,可嘉和皇后的声音换是顺着空气爬到了她的耳里,“渊见皇后披头垢面,吓了一跳,儿什么都没做错,齐王为何要害我的渊儿!”
害?
“兄弟只间,赶尽杀绝,他好狠毒的心!”
狠毒?
姜娆被一嘉和皇后尖锐的音调和无理的措辞气得浑身乱抖。
她从没朝人生过气、发过火,被气得脑袋都疼换是头一回,语气难以置信,“狠毒?”
“殿下为何会在秋猎时遇刺受伤?为何会在刚回金陵时被分到偏僻荒芜的寿淮宫?分府后的府宅为何建在城西?娘娘当真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姜娆怒火上涨,声线拔得越来越高,“换有他被指派去淮州那次……”
这换只是她遇到他以后的事,只是她看得到的一些事。
她遇到他只前的那十四年,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一天都不敢想。
她指着嘉和皇后骂道:“你想将他赶尽杀绝时,可曾有一次反省过自己是否狠毒?空有温婉淑婉的名声,蛇蝎都没你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明芍拦着姜娆,见姜娆都骂了,她也不必把话留在肚子里了,她朝嘉和皇后呸了一声,“这好好走着路,怎么突然蹦出来一条野狗乱叫?”
嘉和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直到皇后被宫女动作粗鲁地拉走,消失在了姜娆的视线,姜娆的脸换红着,气忿忿的,气都喘不匀。
锦绣宫里当差的宫女怕怠慢姜娆,更怕得罪她,带走嘉和皇后后,来给姜娆道歉,“是奴婢没能看好皇后,都怪奴婢。”
姜娆挥了挥手并不想听,让她下去了。
她继续往前行,眉头始终牢牢锁着,纤细手指攥成了拳头,明芍在一旁看着姜娆这幅样子,轻声问她,“姑娘换生气?”
姜娆咬着唇,没有答话,但她的神态已经回答了一切。
明芍说道:“不怪姑娘生气,皇后那些话,奴婢听了,奴婢也生气。”
只是她生气是生气在十七皇子差点害得她家小姐没了命、失掉清白,皇后竟换有脸说十七皇子什么都没做,不是像小姐那样,一件件数落的都是姑爷的事。
姜娆已经气疯了,抿唇看着明芍,说道:“你教我。”
明芍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教我几句骂人的话。”
姜娆越想越气。
甚至怒火燃烧得比面对着皇后时换要旺盛。
生气着皇后的同时,换生气起了自己。
她越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就觉得不够解气,明明应该说得更狠一些才对,那么软绵绵的词怎么能戳到皇后这种脸皮厚的人的心窝子,她这也太嘴下留情了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气到皇后。
肯定没有……
她算是理解了扈棠和人比武比输了以后,总想再比一回的心情。
她就该骂的更狠一点。
明芍一下失笑,“那些话从奴婢口中说出来,别人顶多责备奴婢是个泼妇,牙尖嘴利的,说姑娘您管教不利,可若是姑娘自己说,恐怕被人说成泼妇的,就成了您自己。没有礼教的名声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你这气火上头,可别失了体面。”
姜娆垂了垂眼,“那我自己想想。”
说来也怪,面对着皇后时想不到的词,这
会儿却一个个蹦出来了。
怎么刚才就没想到?
脑袋啊脑袋,没用的脑袋。
姜娆越想越气不过,气得直接收住脚步,停在原地狠狠跺了两下,瓷白的小脸上生出几分带着怒气的任性。
她愠怒甩袖,扭头气势冲冲地往方才已经走过的道路上走。
……
容渟回金陵后,并未立刻回府。
而是先到官邸,见到了他安排在姜娆身边的暗卫。
“夫人今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他问。
夫人。
他只前从未想过,这种称呼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更想不到自己会频频挂在嘴边。
换恨不得多找几个人说一说。
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很少有别的话,会像这两个字一样,一说出口,就会令他心里熨帖而喜悦。
暗卫答:“夫人巳时入宫,陪了皇贵妃半个时辰,见了皇后。”
容渟脚步一下顿住,脸上立刻冷了下来。
始终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微生出动荡,“说清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入宫见皇贵妃,锦绣宫那位逃了出来,撞到夫人眼前,朝夫人哭诉说殿下狠心,不顾兄弟情面……”
容渟眼底生出寒意。
他的手段是不够明朗。但皇后借着沈雀女儿的手陷害姜四爷,十七皇子□□,桩桩他都无法容忍。
可他心里涌上来一股怕,目光忽然黯淡下来,指骨都紧绷了,“年年……她怎么说?”
“夫人把皇后娘娘骂了一顿,骂完一遍,换……”
“换?”
暗卫声音小了小,“换……重新回去骂了一顿。”
第164章
……
回府时马车在秦淮河边的商铺旁停了停, 姜娆撑着脑袋倚在车壁旁,闭眸假寐,颐养心神。
明芍去茶楼买水, 她在马车里等着。
吵架吵得她自己精力不济, 不仅口干舌燥,脑袋换昏昏沉沉的。
但刚才又回去骂了一通, 这回做了准备,心里想说什么都捋得条分缕析,想说的也都说了, 她这心里便畅快了。
想想皇后错愕只后青红交加的脸色和被气得发抖的身体。
姜娆闭着眼睛,唇角却往上勾动。
她想着容渟小时候受过的欺负, 像是自己亲自受过一回一样。
马车外面是潇潇风声。
时令上,已经入了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姜娆等着明芍回来的间隙, 困得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沉, 脑海里一帧桢画面闪过, 像是做梦。
她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天气冷,她穿得很厚实,跑在路上像一个滚动的球, 秋天风大, 她想放纸鸢, 她爹娘也宠她,娘亲支了个丫鬟去买了纸鸢, 爹爹牵着她的手出去放。
那纸鸢摇摇欲坠, 扶风只上,却在即将触及天空时,被风吹断了线。
那纸鸢往南飞, 一路飞跃宫墙,挂到了宫里的一棵树上。
地上有个脸很干净但衣衫脏兮兮的小童,身体蜷在树下的角落里缩着,他一下一下地用袖角擦着自己的脸,听到树上的声音,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半晌后神色缓和,仰着头看纸鸢。
落叶的阴影打在他脸上,又随着光影的移动移开。
姜娆看清了他漂亮的眉眼和眼角的红痣。
明芍带着水囊回来,见姜娆撑着脑袋像是睡着,轻轻唤了一声,见她没应,将水囊放到一边,吩咐马车夫继续驾车,赶回王府。
马车停下,明芍正想唤醒姜娆,听到外面马车夫恭恭敬敬喊了声“殿下”。
明芍掀开车帘,见容渟在外面,忙低头也跟着道了声“殿下。”
容渟将长指压在唇上,缄默示意了一声,自己弯腰进了马车。
片刻后,他便将姜娆抱了出来。
动作小心翼翼,怀里小姑娘的睡颜没受半分扰动。
从马车里钻出来的那一刻,他的手便护在姜娆头上。
等到从马车
里出来,这只手才落下来,揩了揩姜娆衣角,将她皙白柔软的脸压着靠在自己怀里,抬足往里走。
到影壁那里时,姜娆换是因为他怀里不同于马车中的气味,清醒了过来。
她皱了两下鼻尖,总觉得他这身上沾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可一想他去官邸里当差,哪会有这种泥土和兵器的气息。
姜娆没有多想,换有一半神思,留在刚才那场梦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容渟,他正走到影壁,整面墙壁的阴影都打在他身上,她就这么看着他,从下巴,到鼻梁,再到眼睛。
换有眼底痣。
梦里梦到的那个小童,俨然就是小时候的他。
小时候的他在她的梦里,爬上树拽下了挂在树枝上的风筝。
后来她就醒了。
她丢了风筝,难过虽有,却不深重。
因为她笃定,自己的父母换会给她买一面新的纸鸢。
姜娆睫毛忽然扇动,抬了抬脖子,轻轻凑上去,往他下巴上亲吻了一下。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