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晚可看出了些什么?”左道之及时问道,“臣在这东海城里走了一遭,却是未见有什么异常。”
“林成义此人,仍旧与我上次见他时一般无二,对我无丝毫防备。”封何华放下杯子开口,“按理说,如果方宜真的是携血书出逃又刚好被他追捕,这种节骨眼上不可能会如此掉以轻心,理应会对我十分警惕的。”
封何华观察了林成义一整晚,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她先前对方宜的话信了九成,到底还是留了那么一成的。
“更何况如近日所见,东海郡百姓安居乐业,并非方宜所说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左悠之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但林成义有事瞒着,倒是真的。”
此话一出,其他两人便齐刷刷地看他,等他说出下文。
左悠之尚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敲了三下窗子,接着一枚薄薄的纸片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左道之自觉地走过去捡起那枚纸片,回来递给封何华,上边只有一个字,“郑。”
“是郑业。”封何华说道,“这是我派去跟着的人,郑业便是今天在城外,和林成义一道的那两位将军之一。”
这人左悠之有印象,在宴上也正是他推辞说晚上要值守而不曾饮酒,“我要说的便正是此人。”
“很不巧家中义弟之前在外头闯荡,也在东海郡呆过那么几年,此次出行因着要来东海郡,我便提前向他传信问询了一番。”左悠之解释,“他信中重点提了几位林成义手下的大将,也重点包括了这位郑业将军。”
封何华一路上并未见他和谁联络,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问,“说什么了?”
“这位郑业将军,是林成义手边的第一爱将,按照竟之信中所说,他是东海城的守将,是不需要值守的,方才云晃派去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
封何华闻言眼神一下就冷了,声音有些不善,“你带人来了?”
“能办得了事便好了。”左悠之微微一笑,伸手拉住封何华的手,然后看向左道之,“你说是吧,堂兄。”
“太子殿下,正事要紧。”左道之也劝。
“你接着说。”封何华面色并未缓下来。
“何华你既然也派了人去,那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给你报了,说郑业将军会去城中某处。”
封何华半信半疑。
过了不多时,果真有天门卫来报,说郑业将军在郡守府饮了醒酒汤后,并未回家,而是出了城,绕城墙巡视了一圈后又上了城楼,在东城门值守。
封何华了然,“还有什么异样?”
“其余将军并无异样。”这天门卫名为王方,是朔皇提拔上来的,在宫里也是主要负责保护朔皇安全,此次朔皇因担心封何华,便把他派了过来。
“再去探查吧。”封何华吩咐他退下。
按照计划,第二日封何华是要去给林老将军上香的,夜里封何华和左悠之睡主屋,左道之睡到了旁边的屋子里,次日一大早,他们刚刚早起在用早饭,云晃进来,脸色和眼神都十分怪异,“林郡守来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本来是应该王方进来报的,结果王方硬是推给了他。
“怎么了?”左悠之随口问。
“林郡守带了人来,说要献给太子殿下。”见是左悠之问,云晃只好明说,发现左悠之脸色未变,才松了口气。
叫云晃请人进来,封何华发现左悠之又要拉她手,面带笑意,“太子殿下切勿喜新厌旧。”
封何华白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
林成义是亲自来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看身形年纪都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俱是衣衫单薄,因为低着头,看不到面容,不过封何华估摸着能被林成义送来,长得肯定差不了。
“臣林成义,参见太子殿下。”林成义拜见了,又吩咐那两人,“福禄,锦绣,给太子殿下见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那两人赶忙跪下,双手高举于头顶拜见,露出了手背上的烙印。
“太子殿下,您从京中跋涉而来,身边只有太子妃一人,恐照顾不周,臣为您送了这两个来伺候。”语罢林成义又朝那二人道,“都抬起头来叫太子殿下看看你们。”
这两人听话的抬起了头,俱是十分美丽的长相,尤其是那少年,单看脸完全不像是个男子,左悠之看得啧啧称奇。
林成义只对着封何华说,全然不注意左悠之的反应,或者说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听到封何华婉拒,那少女一下子瞪大双眼,面露哀求之色,少年也是脸色微变。
左悠之一直是关注着这两人的,看到他们如此反应,心里估摸着若是封何华拒绝这两人下场不会太好,只是他心里清楚,能被林成义送来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价值。
那边封何华还在推辞着林成义的劝说,左悠之始终一言不发,若说恻隐之心,他自然是有的,只是眼下局势不明,若是因为这恻隐之心惹了祸事,便得不偿失了。
第22章 老宅
到最后林成义到底是把人给留下了,“太子殿下不妨将他二人留着做个仆役,也是个照料。”
话说到这个份上,封何华也不好在拒绝,喊了王方进来把人带去换仆役的衣服,林成义便告退,“那太子殿下慢用,臣先行告退。”
“这一出,你如何看?”封何华问。
左道之从屏风后走出来,他一大早便出去查探了,回来时刚好赶上林成义来送人,便一直避着,“悠之所言不错,郑业果真有问题。”
“郑业早上离了东城门回家,不消一刻钟,就有家仆打扮的人从他家后门出去,去了郡守府,身形与郑业一般无二。”
“竟是这样吗?”封何华皱眉,“林成义一大早便来给我送这两个人,这点我也是觉得诡异。”
说着看向左悠之,“冒着得罪悠之的风险也要来,他图些什么?”
“那二人,是奴籍,他们手背上有奴印。”左悠之说。
这点封何华也注意到了,奴印少见,都是犯了重罪的才会受此严惩,被烙上了便这辈子都不能脱籍,“是,他们年纪尚小,能犯些什么罪?这点我却是实在想不通。”
“当然不排除他们是细作的可能性。”封何华又说,“叫人盯紧了方宜,别让她和外边联系,也别叫人发现了她。”
“这点我有分寸。”左道之应道,“今日殿下去祭拜林老将军,这东海郡大部分官员都会随行,城中空置,我会带人去细细探查。”
封何华本意是要叫左道之一同前去祭拜的,林老将军德高望重,一生都交付在了东海郡,左道之既来了,是无论如何都该去一趟的。
“此次前来既是有任务在身,那便还是任务要紧。”左道之如此拒绝,“待到一切查清楚,再去祭拜也不迟。”
见他如此坚持,封何华便没有强拉他去,叮嘱了他小心行事,便换了素服,带着人出门去了。
林成义早在城门口等候,林家的老宅在城北,是林将军初来东海郡任职时先皇命人建下的,林老将军在世时里边尚且还有些人气,后来林老将军战死,绝命表上求先皇准他葬在东海郡,于是最终林家上下都被葬在了老宅后的山谷中,等林成义长大来了东海郡,一直住在衙署中,除了每月的祭拜基本不回老宅,平日里这里住着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伤残老兵。
林成义提着一个酒坛子,发现封何华注视,解释道,“殿下莫怪,臣听家父身边的老人说,家父一生好酒,因军中向来禁酒,他便连掺了水的酒都不饮,平日里最喜闻酒香,因此臣每个月来祭拜时都会带上一坛子美酒来。”
林老将军这个癖好封何华以前也是听说过的,此刻与林成义的解释对上了,就没再追问。
那座山谷的入口在林家内部,是两扇厚实的木制大门,林成义命两个强壮的兵士推开大门,里边光线昏暗,两边的山壁上镶嵌着石质的烛台,燃着长明灯,地上的石头台阶上有一条淡淡的雪痕,封何华抬头,只看得到一线微弱的光,想必雪正是从那地方落下来的。
封何华在最中间,左悠之在他左侧,林成义在他右侧稍后些陪着,身后是六名天门卫,再后边跟着东海城的众官员,最后是一队侍女,端着用白布盖着的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