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安的、焦躁的、脱离掌控的情绪正在逐渐控制他。
他一把推开了最后一个隔间的门,用更快的速度关上。
“鼻涕精,让我们把遗留的问题在进霍格沃茨之前解决完。”小天狼星举高魔杖,车窗外的天色变暗了,而他愤怒的情绪进一步滋长。
斯内普黑漆漆的魔杖也正指着他,油腻腻的斯莱特林眼中一点也看不出他面对马尔福时的那份紧张。
“勇气可嘉,布莱克。之前你从来不敢一个人对上我。”
“我提醒过你。”
斯内普的动作飞快,束缚咒令小天狼星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隔间的地上,就像——
就像三个月前,他在黑湖旁边击倒了斯内普。
他在报复。
小天狼星意识到这一点。
随后他看见那双会发出汲水声的棕色靴子以及陈旧的学院袍毛边的下摆。
一道闪光!
他头朝下,被倒挂在空中,正对上站立在隔间里的斯内普的眼睛,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冲上了小天狼星的脸。
“斯内普!你——”
“清理一新。”对方称得上是轻飘飘地念叨出一记咒语。
它轻而易举地击中了他,肥皂水的泡沫从小天狼星的嘴里涌现出来,粉色的肥皂泡滴落到隔间的地上,不止嘴里、鼻腔里都是,他就快要吐了,这令人喘不上气——他还被倒挂着……斯内普看起来相当享受这个过程,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举着魔杖。
全身束缚咒的作用变得微弱,小天狼星倒挂着使出一个恶咒来,他动了真火了,但斯内普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提前解开咒语,格兰芬多从半空摔落到地上,重重地将鼻子磕在桌板上,那道恶咒击中了隔间的天花板,铁皮列车上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窟窿。
“统统石化!”
鼻血从小天狼星撞上桌子的那一侧鼻孔不断往下淌着,温热咸湿的感觉太鲜明了,他僵硬地、仰面朝天地重新躺在地上,又看到了那双汲水的靴子。
斯内普迈开腿,抱着几本书,从他胸口上跨了过去,十分巧合地在他长袍上留下几个脏污的鞋印。
“布莱克,这次还没有观众。”斯内普离开隔间时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吟道,“下次我不会忘记。”斯内普的石化咒没有使出全力,当特快列车临近霍格沃茨、被恶咒打穿的窟窿开始涌进凉风时,小天狼星终于从咒语中挣脱出来,他流血的鼻子起初是火辣辣的疼,现在则终了于一种麻木肿胀的失觉感,他爬了起来,克服因为动作太快造成的一阵眩晕,接着拉开隔间的门。
走道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换上学院服的男巫女巫在预备着十分钟后下车。
小天狼星推开一个碍眼的赫奇帕奇。
他满脸都是干涸的血痂,从鼻子到脖颈,一大片棕褐色,他从最后一节列车一路阴沉地走回去,沿路碰上的霍格沃茨学生,不论是一年级新生还是七年级毕业生,所有人都自觉地给他让道。
回到劫盗者的隔间前,他弄干净了自己的脸,但是淤青却无法除尽。
“梅林……你搞什么去了……”
“你的脸——”
詹姆大张着嘴:“该不会又是……”
“詹姆,你还是不说的好。”莱姆斯一把将小天狼星按在了隔间的座位上,他的表情看上去太吓人了,刚刚虫尾巴问他的脸时,莱姆甚至用不着怀疑,假如詹姆没打断他,小天狼星会拿最恶毒的咒语去诅咒彼得。
霍格沃茨特快的速度渐慢,小天狼星捏着拳头,扭头看着灰扑扑的车窗,他看到远远的、闪烁着桔色光点的城堡,仿佛现在就能闻到黑湖那种带有水草味的水汽似的,他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哥们在劝他什么,小天狼星彻彻底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盯着因为外面太黑、车厢内明亮,像镜子似的车窗,那儿倒映着他青紫一片的脸,凌乱的额头发支在头上,他仿佛看到另一张脸——
斯内普那副丑陋的嘴脸、过大的鼻子、蜡黄苍白的肤色、油腻腻的头发……门帘似的头发之间一双但凡落在他身上就充斥着憎恶、讥讽和鄙夷情绪的黑眼睛,那双眼睛正从车玻璃上向他投来不屑轻蔑的目光。
小天狼星觉得荒诞。
并不仅仅因为他这个暑假里,第三次被鼻涕精击倒,而是因为他想到,当他推开最后一个包厢的门时,当他说出那番“让我们解决问题”的话后,他看到斯内普脚上依然蹬着那双棕色的旧靴子,除了几本书,他连个箱子也没带……他说不上来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
他的咒语不比鼻涕精差,他的反应也绝不比他慢。
只是那一瞬间,好像有一大锅冷水浇灭了他推开门时满心的怒火,小天狼星竟然想抛下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企图让斯内普想起那封“提醒信”,甚至——甚至期待他一句道歉?
荒谬。
徒然。
小天狼星的目光从车窗转了回来,他看起来依旧吓人,不,比刚刚更吓人,彼得尽可能地把他肥硕的身体缩进角落,可惜车厢只有这么大,他无处可去。
“我要给他一个教训。”小天狼星一字一顿地开口。
这句话,他是朝着莱姆斯说的。
列车锵锵驻住,蒸汽机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哀鸣,所有车厢的门霎时弹开,劫盗者四人登上一辆夜骐拉的四轮木质马,嘎吱嘎吱地穿过空荡荡的学校场地和高耸的石柱,他们中,只有莱姆斯能看见夜骐,每年坐上这辆车,虫尾巴都会央求他将今年拉车的两匹夜骐描述一下。
“它们的鬃毛比前几年的那些要短,体格更大,大概是专门给高年级提供的夜骐。”莱姆斯开口说,他朝前方,已经转过弯的车队指去,“那边,给新生拉车的一些,就要小很多。”
“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真想亲眼看一看。”彼得感慨。
“谁去死一死不就看得见了。”小天狼星无所谓地接了一句。
“嘿,大脚板。”詹姆把语气放得十分缓和,他强迫小天狼星的目光从窗子收了回来,专注于他这头,“我知道鼻涕精让你很——愤怒,我也同意你的计划,甚至可以把你那个计划的优先级排在活点地图之上——”
小天狼星沉默不语。
“好吧!它是我们这学期要做的第一件戏弄斯内普的事情!但是——”詹姆抓着他的胳膊,将小天狼星还捏着魔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收走了它,“你不能进到大厅里,就冲过去诅咒他,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就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没有谁在四学院的积分没归零就被扣成负分呢。”
“我没有那么蠢,詹姆。”
“你比我还多个O,当然不蠢,只不过那个恶心的鼻涕虫阴险狡诈而已,他八成会想方设法地让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出手,就像上学期那次,莉莉到现在都不和我讲话。”
小天狼星狠狠闭上眼皮:“别提上学期!”
“好了,詹姆,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
没过多久,夜骐马车叮叮当当地停在大厅门前。
刚从马车上下来,几个拉文克劳的小姑娘就对着小天狼星青紫一片的脸半是痛心半是讶异地惊呼了几声,她们招来了一大群女孩,随后每个学院的女孩子都送给他大同小异的新学期问候,男孩子则多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后来连詹姆都忍不住加入格兰芬多那群愚钝的蠢货中,和他们讨论“一个巫师究竟有多愤怒才会在英俊迷人的小天狼星布莱克脸上留下这样糟糕的装饰”。
如此特殊的安慰人的方式,也只有格兰芬多会这么干了。
今年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来自南美洲的外国人,叫做加布里埃尔海特尔弗洛莱斯罗梅罗,由于名字太长,他在做完自我介绍后,希望大家都称他为“加布”或者“罗梅罗教授”,他说话带着浓郁的南美风情,每个重音之间都像是谱曲似的用奇怪的调子相互连贯起来。
他坐下来后,各个学院送给他相当均匀的掌声,不带任何偏见。
“看起来比去年的鲍尔靠谱。”坐在小天狼星对面的迪恩评价。
“他的肤色更健康,我讨厌皮肤苍白的人。”小天狼星说。
“这么说你打算放弃赫奇帕奇的伊迪丝了?”有人压低声音问他,“她可白极了。”
“从来就没有过这种爱好。”他说,“还不如啃一块苹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