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女儿心里砰砰乱跳,又推了几把,轻轻唤了几声,确定他真的睡的不省人事之后,这才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不光是那日派遣人捉拿沈家人的加了大印的公文,更有这些年行贿受贿的账目,还有兄弟几个往来的书信和账目。
温重光做事儿素来如此,要么就不做,要做了就干脆斩草除根,不给人翻盘的机会。
等她匆匆忙忙找完,戴起帷帽出了县衙,把东西交到自己亲爹手里,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和她爹就被打晕了放到车上。
锦衣卫悠悠道:“办事利落点,去京城之前别让这两人死了。”
他们拿到人证物证之后就快马加急回了京城,将东西呈到刑部和北镇抚司一看,真正是铁证如山,想辩驳都无处辩驳,且竟敢为了一己私欲,屠戮了无辜的良民一家,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传出去便轰动京城,就连圣上都惊动了。
皇上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底下官员的人情往来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事儿真是实打实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如此戕害百姓,到底有没有把纲常律法放在眼里,今儿个敢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无辜良民,明日是不是就敢勾连异族,起兵造反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当即命锦衣卫下令彻查此事,连带着任家几个正在做官的族兄都被逮进了北镇抚司的大牢。
秦同知还特意去问了温重光如何处置,他手里捧着公文,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笑道:“纵然任家其他几人没参合进这事儿里,但圣上已然厌弃了任家,咱们做臣子的,更得体恤上意才是。”
要只是整垮任县令和那禽兽老师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他做事信奉不留后患的原则,说的远些,沈家堂太爷一房就剩下母女三人,要是留了后患反要害了她们三人。
还有任家那些族亲,哪怕是没参合进这件事儿里的,但能教出任县令这等人的家族,他就不信族中其他子弟手上没几桩人命官司。
秦同知恍然,后来任家几个没参合进这事儿的族兄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要么伤了面相,要么断了胳膊残了腿,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入仕了。
至于参合进去的任到山之流,直接被革职流放,一辈子就在蛮荒之地放羊吧。
首恶任县令和那劳什子大儒自然更不会放过,两人俱都在北镇抚司受了大刑,什么剪舌断腿挖眼,出来的时候如地狱恶鬼一般,如今只求一死,听到要砍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扬着脖子就等挨一刀。
行刑的那天沈晚照特地带了张氏母女三人去瞧,沈乔静静地看着两人人头落地,一腔子血喷洒出来,淡淡道:“这么死了便宜他们了。”
沈晚照还是第一次看见砍头之刑,心里竟然没觉得有多别扭,暗叹一声自己竟然是个变态,听完沈乔的话笑道:“不便宜不便宜,北镇抚司的刑罚除了凌迟他们没有经受,其他的都受了个遍,说是把人间地狱走了一遭也不为过。”
母女三人沉默半晌,齐齐向沈晚照福身道谢,她忙把三人搀扶起来:“何必说这些外道话,堂叔堂兄他们是你的血亲,难道不是我们的?看见他们被人陷害冤死,我们是断断不能空看着的。”
她说完又笑道:“既然大仇得报,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再别想过去的事儿了。”
张氏眼眶湿润,用绢子按着眼睛点了点头。
沈晚照白天看人砍头杀人没什么心理负担,到了晚上居然梦魇起来,半夜腾的惊坐起,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半晌才道:“吓死我了。”
睡在他身边的温重光眼神惺忪,神情慵懒,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抚:“你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沈晚照眨了眨泛红的眼,扑在他怀里搂紧他的细腰:“白天看刽子手杀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哪里想到晚上就做起噩梦来了,我不会是被什么邪门东西缠上了吧。”
他倾身给她倒了杯水,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哪有的事,就算有什么邪门东西也是该来找我。”
他顿了下又道:“都说了让你别去,你非要过去。”
沈晚照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这不是没见过砍头想见见吗?”
他无奈道:“凌迟你也没见过,就是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难道你也要见一见?”
沈晚照给他说的恶心的:“你还说,故意不让我好好睡吧!”
他忽然来了精神,一手顺着她衣领探了进去,轻轻舔弄精巧锁骨:“既然睡不着,不如寻些事来做?”
沈晚照:“……”
等帮堂太爷家报了仇,沈家的喜事也来了——沈明喜和秦同知大婚,本来是该大半个月前就举行的,但由于他要张罗处理任家案子,怕冲撞了吉日才不得不把婚期推后的另选吉日的。
家里有喜事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沈晚照一早就溜到沈明喜房里恭喜她:“恭喜堂姐新婚大吉,以后要和堂姐夫万事顺利,携手白头啊。”
她才说完就自打自脸,新婚头一件事儿就不顺利起来,沈明喜发质相当粗硬,平常就随意挽个男子发髻就对付过去了,今天却是不行的,梳头娘子帮她盘了好久都盘不起来,最后实在是急了,两下一合计,干脆给沈明喜带了个假髻。
沈晚照:“……”
梳完头发就要上妆,这段流程更加不忍直视了,简直是卧了个大槽啊,给沈明喜绞面的时候她倒还忍得住一声不吭,等上胭脂水粉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打起喷嚏来,丫鬟下人急的要死,干脆给她厚厚的抹了一层,反正数量多,哪怕打喷嚏打掉了几层也没人能瞧出来。
——那画面简直太美让沈晚照不敢看。
终于等收拾停当,下人和请来的国公老夫人乃至沈明喜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亟不可待地给她盖上了盖头,接下来就算要辣也是辣夫家人的眼睛了。
迎亲的队伍转眼就到,照例要把新郎官刁难一番,温重光放水,沈朝摸鱼,殷怀俭倒是跟未来堂姐夫痛快打了一场。
在娘家礼成之后就是要由娘家兄弟背着上轿,沈朝自觉承担了职务,却被沈明喜压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虽然沈明喜不胖,甚至可以说是偏瘦的类型,但是瘦归瘦,骨头里面长肌肉,分量可一点都不轻。
后来勉勉强强走了几步,由于沈明喜生了一桩大长腿,所以脚尖都是拖在地上的,场面别提多蛋疼了,沈晚照好绝望,为啥明堂姐连结个婚都要比别人困难啊!QAQ
好容易到了夫家,秦夫人对这个儿媳显然很不满意,就连笑脸都十分勉强,她可是想给儿子聘娶一位名门淑女的好不好!
后来进了洞房,秦怀明心里大石落定,结果喜秤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先被她堪比鬼新娘的妆容吓得脸色一绿,手抖之下差点把沈明喜头上的假髻给打掉,幸好他也是习武之人,反应灵敏地顿住了手。
媳妇啊,你咋了这是!
沈明喜尽力绷着个面瘫脸。妈蛋,看屁看!
后面站着的秦家女眷面面相觑,虽然她们也参加过十来场婚礼了,自家侄子的这一回……绝对是最难以形容的一场。
第119章
送亲过去的沈家族亲回来先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压惊,拍着胸脯道:“我的天爷啊,咱们明姑娘那妆是哪个给画的?一掀开盖头……我的天爷,吓死个人了!“
她一口气用了两个‘我的天爷’,可见场面之惊悚。沈晚照默默地扭开脸。
宋氏和玉瑶郡主都很关心沈明喜,忙问道:“那妆怎么了?”
族里的婶子抖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要说咱们明姑娘也不是个丑人,怎么脸抹的白生生的似吊死鬼,嘴唇又涂的红艳艳的像才吃过人,哎呀我的天爷啊……那场面啧啧啧,咱们姑爷的手都被吓得抖了几抖,幸好他们习武之人反应快,不然真得出丑了。”
玉瑶郡主脑补片刻还是想象无能,只得转而问道:“那夫家人呢?待她如何?”
沈晚照笑道:“娘,就算待明堂姐不好,也可能送个亲就看出来啊。”
谁料那婶子竟摇头道:“那可未必,姑爷瞧着脸色喜气洋洋的是真高兴,他们家老爷子是个直爽人,面上也带了笑,就是亲家太太笑的有些勉强,跟谁后面逼着似的,等听到咱们明姑娘的嫁妆单子时脸色才好点,但拜父母的时候明姑娘跪的大马金刀,她脸色又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