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这张脸，万祺只觉得毛骨悚然：“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颂蓝指了指头顶。
一个黑洞般的摄像头乖巧地转了过来。
“在坎梅斯，人是没有隐私而言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你。”
她们听到了机械扭转的声音。
墙角里的摄像头，不知何时都转过头来，对准了她们的脸。
“跟我们走吧。”颂蓝说。
拿玫：“你们？”
颂蓝稍微侧开身体。
楼梯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人。他们穿着全套的银色防护服、护目镜和毒气面罩。
无数个枪口对准了她们。
拿玫：“哇，装备很齐全嘛，下班一起去打CS吗？”
其他人：“……”
颂蓝却笑了出来：“如果你想的话。”
拿玫：“不是很想。”
颂蓝耸肩：“那你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当然是去高斯公司了，还能去哪里呢？——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路显扬呢？”
万祺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他？！”
颂蓝轻轻推了推眼镜：“我当然知道他。毕竟你们都是我……最珍贵的试验品。”
他说“试验品”这三个字时，语气温柔而冰冷。
如同这城市黏腻的雨，只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拿玫看了看走廊尽头紧闭的铁门：“你不知道路显扬不跟我们在一起吗？村通网了baby。”
颂蓝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什么？”
他的手轻轻一挥，一段淡蓝色的投影在半空中显示出来。
那正是他们所处的这段走廊。
视频不断飞速倒放……
直到维拉德的身影出现，从楼梯尽头倒回到门口。
维拉德的背影高大挺拔。
莫名带着一种凶性。
万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路显扬呢？”
突然之间，维拉德抬起头，准确地看向镜头。
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颂蓝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神情如遭雷击。
“他来过了。”他喃喃道，“……我来晚了。”
万祺：“什么鬼，你认识他啊？！”
颂蓝没有回答。
他飞快地冲向对面的门。
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拿玫——
她的身影快得像闪电。楼梯上众人的枪口立刻调转方向，指向了她的后心。
但颂蓝却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门是虚掩的。
拿玫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它。
她看到了一双脚。
*
颜丹露的家更有人气。
更有生活的气息。
有装饰用的干花，插画，海报，地毯。
看起来很温馨，是一个小女生的家。
但这一切都被透明薄膜包裹了起来。
如同一个历史博物馆，一切都是冻结在琥珀里的现实。
地毯上是乱糟糟的脚印。
到处都是马克笔勾过的痕迹。
所有东西都是证物。
万祺追着拿玫的脚步走进玄关。
颂蓝站在她身边。
“维拉德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什么叫我们是你的「试验品」？”
“——你早知道这个游戏有问题？送游戏舱给我的时候就知道？！”
颂蓝微微一笑：“你的问题太多了，我的大小姐。”
他从花瓶里抽出一朵干花，轻轻放到鼻尖去嗅。
万祺：“那么，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我们……不是邻居吗？”
颂蓝：“你确定？我们真的认识吗？”
万祺卡住了。
她觉得毛骨悚然。
回忆透过迷雾朝着她袭来。
她如同一个做梦的人，找不到梦的开头。
颂蓝——真的存在吗？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是她的邻居？
但更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她看到了一双脚。
……路显扬。
路显扬倒在地上。
人事不省。
万祺：“！！！”
她冲过去将他的肩膀扶起来，拼命地摇晃他，掐他的人中。
但他紧闭着双眼。
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这幅尊荣甚至比他在病床上的样子……还要更悲惨。
万祺转头对颂蓝大喊：“站着干什么啊！！快叫医生！！”
但她却发现拿玫和颂蓝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万祺浑身发冷。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路显扬他……”
她一边说一边更用力地摇晃路显扬。
但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像根草一样，无助地随着她的动作摇摆。
突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万祺重获希望：“他有声音！他还没死！”
她非常紧张地低下头。
凑近去听他的声音。
路显扬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嘴唇却在蠕动着。
万祺焦虑地说：“你在说什么？”
路显扬终于伸出一只虚浮的手，软绵绵地……
推开了她。
“你晃得太用力了，我好想吐……”
“呕——”
万祺：“？？？”
拿玫幽幽地说：“刚才我就发现了，他只是睡着了。”
万祺：“……？”
第87章 现实（6）
路显扬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慢慢捡起掉在一边的眼镜, 给自己戴上。
左眼的镜片碎了一块。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阴晴不定。
“我差一点就死了。”他说，“如果不是因为……”
他开始解扣子。
拿玫：“？？？耍什么流氓？！”
万祺：“你对他用美男计？”
路显扬：“？？？WTF？！”
他一脸无语地解开了自己的衬衫。
里面是一件黑色紧身衣。
拿玫：“哇，大夏天的你为啥还穿秋衣。”
路显扬更无语了：“……这是液体防弹衣。”
“我在医院拿的。还记得吗？当时我跟你们走的时候, 伤还没全好。所以我就穿了一件。”
拿玫：“天了噜, 医院还有防弹衣, 装备太齐全了吧。”
路显扬轻轻碰了碰中弹的地方。
防弹衣原本很柔软的STF材料，在接触到弹片的瞬间转变成一种硬质材料, 阻止了弹体通过。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被迫承受了巨大冲撞力的痛苦。
“他的枪法很准, 正中心脏。”他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衣服, 我现在已经死了。”
颂蓝：“你的命很大。维拉德做事一向很干净。”
路显扬困惑地说：“但他……甚至没有过来检查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他直接离开了。”
拿玫：“他肯定觉得杀你跟杀鸡一样简单。”
路显扬：“……？”
万祺打断了：“不是，他为什么要杀你？”
路显扬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望向窗外。
落雨的夜如同一张失焦的过曝照片。
万祺：“你再想想, 他之前有没有表露过什么……”
她的声音也渐渐融化在雨声里。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路显扬恰好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
摇晃的霓虹灯投射在他模糊的脸上。
他迟疑地说：“我想起来了。进来的时候，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对话。”
*
那时他和维拉德就站在这个客厅里。
路显扬艰难地问：“你也认识她吗？”
“谁？颜丹露？”维拉德摇了摇头, “当然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
维拉德笑出一口白牙：“她是谁, 她为什么要死, 这根本不重要。”
路显扬：“你们只是想要……毁掉坎梅斯。”
维拉德：“唯有破坏, 才能重建, 你没听过吗？”
“那你们到底要建设什么？一座新的城市？”
维拉德摇了摇头：“不, 我们要造的是神。”
他的视线向上。
望向城市上空的广告牌。
那如同云端的高塔一般。
路显扬顺着他的目光向上。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娃娃脸, 圆圆肉肉的脸, 活泼的双马尾, 亮晶晶的眼睛。
他的“妹妹”, 颜丹露。
这张脸依然让他感到内心刺痛。
但画面又是一转。
屏幕上换了一张脸。
变成了俊美如天神的男人。
耀眼的浅金色短发, 细密而璀璨的金粉覆盖了他的脸, 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