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莉:“这个医院……根本不拿人当人。”
拿玫却若有所思道:“也许这不是一家医院。”
“什么意思?”
拿玫:“我们一直都被这个狗游戏给误导了。”
“因为任务是「治愈」,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但是很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心理疾病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医院,而是一个秘密的研究所。”
“研究的对象是活人。”圭莉沉着脸道,“所以,在手术室里释放安非他命,还有在走廊上安装惊吓装置……”
拿玫:“也都是「试验」的一部分。”
“还有太平间。”Maxi捂着脸,发出了抽泣,“难怪太平间里会有那么、那么多的格子……这里一定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我们该怎么办?”
她绝望地抬起头。指缝里漏出一只眼睛,狰狞的红血丝和浑浊的泪水,爬满了她的眼眶:“我们也会死吗?”
圭莉:“完成任务,就不会死。”
“可是任务只有两个字。”
“‘治愈’。”
“——到底该治愈谁?用怎样的方式去治愈?而这一切又和这间实验室有什么关系?!”
回答了一个问题。
却又有无数个问题抛出来。
他们依然站在无尽的黑暗里。
就在此时,钢琴杂乱无章地响了起来。
那并不是德彪西,而是一支极其恐怖的乐曲。它无比嘈杂、狂躁、疯狂,如同钝刀一般,凌迟着他们的耳膜。
Maxi捂着耳朵尖叫道:“是、是谁在弹琴?!”
她大胆地抬起头。
钢琴凳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窈窕的身影,被包裹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里。
她慢慢地转过头来。
一张沾满绿色粘液的脸。
护士对她诡异地一笑。
Maxi猛地后退一步,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
“我受不了了!!!”
尖利的叫声也仿佛融化进了恐怖的乐曲里。
她暴跳起来,奋力撞向写着“逃”字的那一面墙——
单薄的身影与那鲜血淋漓的“逃”字交叠。
她消失了。
*
Maxi向前踉跄了几步,缓缓站直了身体。
但她却看到了无比熟悉的景象。
腐烂的气息。
漆黑的手术灯。
爬满铁锈的操作台。
还有一个……
巨大的手术台。
这是太平间旁边的那个手术室。
她回到了地下一层。
“滴答”
“滴答”
一片死寂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漏水的水龙头发出的规律声响。
接着她看到那张床动了。
手术台轻轻地移动着,滑轮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的声音。
它朝着Maxi的方向滑动过来。
“治愈……”她轻声道。
第76章 心病(15)
杂乱无章的钢琴声里, 拿玫想起了什么。她将那本厚厚的档案拿了出来。
“我记得有一张照片是在院长室拍摄的。”她说。
说着她随手一翻。
恰好就翻到了她心中所想的那张照片。
拿玫:“?这么巧吗?”
和档案里大部分血腥暴力的图片相比……这一张实在是过于平淡了,甚至于都有些违和。
但某种奇怪的气氛也在暗处涌动着。
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坐在办公桌的一边,似乎在商量什么。
他们神情恳切,微微蹙眉, 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在他们身后, 照片的角落上……
恰好映照出了钢琴凳上的某个背影。
有人在弹钢琴。
结合此时的钢琴声, 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拿玫:“我吐了, 这也是试验的一部分。”
圭莉:“病人和他的家属以为自己在和院长讨论病情,但其实……他们已经变成了试验的一部分。”
拿玫:“这个地方有毒吧。”
她想了想又说:“可是,不对啊,院长不还坐在对面吗?无差别攻击?”
Valis轻声道:“那并不是院长。”
他指着照片。
病人和家属坐在办公桌的一边, 但镜头巧妙地遮挡了办公桌的另一边,令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也是试验品。当他们踏进房间的一瞬间, 试验就已经开始了。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
他们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架钢琴。
琴凳上空无一人,但琴键却在疯狂地、自发地跳动着。仿佛空气都随之而振动起来。耳膜连接着心脏,一起隐隐作痛。
“所以,我们也……一起去吗?”圭莉指向墙上那个逃字。
但是拿玫根本没有听。
她望着角落里的钢琴, 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这本来是Valis为她弹奏《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钢琴, 但是此时却变成了……
她突然理解到了这个医院的恶毒之处。
他们要摧毁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们在情侣、在孕妇与胎儿、在父子、在同事……之间做试验。
甚至于他们还将钢琴这样美好的事物,也变成了杀人机器。
这不是医院, 这里也没有任何人性而言。
这是一个人类屠宰场。
她十分生气地扔了一块白布罩在钢琴上。
眼不见心不烦。
但奇怪的是,那块宽大的白布却并没有塌下去。
它高高地撑了起来, 像是被吹涨的气球一样,慢慢勾勒出了一个人体的形状。
白布深深地陷进了那看不见的手指里。
正是这双罪恶的手在疯狂地按动琴键,制造恐怖的噪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 像是沸腾的开水, 滚烫地浇在他们头顶。灼热和焦虑令人五内俱焚, 无法思考。
而这间屋子也仿佛被噪音所撼动了。
“咚——”
“啪——”
书架上一排排的厚重书籍纷纷往地上砸。
头顶的水晶吊灯也颤抖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
圭莉顾不上去管白布下的情形。
他大喊道:“这里快塌了!!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慌不择路,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打转,终于还是再一次站在那个“逃”字面前。
但不知为何,只是站在这里……
他心里就感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个字令他喘不过气来。
危险的直觉在他心头叫嚣。
他转过头去,目光又锁定了仅剩的那扇大门。
他看到了救星。
“对了!”他自言自语道,“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应该从正门出去啊!”
说着他就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拿玫似乎在研究如何将钢琴整个给砸掉。
——奇葩操作。
圭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
他打开了门。
他僵硬了。
门外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
走廊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一样。无穷无尽的人……
他们身体僵直。排列整齐。都穿着同样的病号服。
一片死寂。
仿佛空气都被抽走了。
奇怪的光从他们的脸朝下往上打。
涂满□□的脸上,泛出惨绿色的光。
圭莉:=皿=
站最前面的是佑治。他对圭莉诡异一笑。
接着他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掉到自己的臂弯里。
一个平直的、鲜血淋漓的切口,对准了圭莉的脸——
“抓到你了。”
圭莉:“!!!!!”
他头皮发麻,手都在发抖,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佑治就要挤进门里……
一只修长的手却从后面伸出来,替他关上了门。
是Valis。
拿玫很镇定地对门外的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他走错了。”
“啪——”
Valis重重地砸上了门。
圭莉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架彻底被砸烂的钢琴。七零八落的碎片,铁架和大部分结构都被打破了。如同一具被野兽撕烂的尸体。
圭莉:=皿=
这是什么破坏力?!
拿玫转头去看圭莉:“你刚才说什么?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谁?”
圭莉一脸菜色地说:“靠你……靠你们。”
但毁掉钢琴也没有用。
钢琴声依然没有停下来。
甚至于,它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充满破坏力的回音交叠,一千把钝刀,同时凌迟着众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