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疾(8)

福伯蹙着眉头,用手指揩了些他身上的血渍,放在鼻下闻了闻:“这血应该不是人血,不过以防万一,你们明天一早就去谢家庄子打探消息,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人伤亡,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长安点头:“世子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只要没人发现,就不是问题。”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只眉头微拧,像是在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梦。

☆、第七章

伶俜躺在炕上,眼睁睁看着晨光从窗棂子里透进来。她屏声静气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寂静的清晨,像是往常一样,有人陆续进进出出,接着是水井摇橹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嘈杂,慌慌张张的脚步跑进来。

伶俜闭上眼,等待噩耗传来。

响起的是庄子管事张伯的声音:“太太!不好了!庄子上的畜生一夜死了好多!”

外面更加嘈杂,越来越多的声音传进来。

“马圈里的马死了好几匹,地上全是血。”

“高粱地也死了好些羊,有的身子都只剩半截,吓死人了!”

伶俜竖起身子的时候,丫鬟翠浓从外面推门跑进来:“十一小姐,快起来。出大事了!”

伶俜佯装一脸惺忪地瓮声瓮气问:“怎么了?外面这么吵?”

翠浓惊恐道:“庄子上一夜之间死了好多畜生,到处都是血,太可怕了!”

伶俜跳下炕,翠浓给她草草披了件斗篷,带着她出门。

谢老太太也起来了,正被丫鬟扶着,跟着张管事慌忙出门,见到伶俜,朝她挥挥手:“十一,你在屋子里待着,别出门。”

伶俜却是不干:“祖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也想去看看。”

谢老太太也没心思拦她,急急先出了门。

伶俜跟在后头,一路来到马圈,地上果然好几马匹的尸体,死状很是惨烈,有两匹脖子只剩一丝骨头连着。

谢老太太啧啧哀叹:“作孽哦!这到底怎么回事?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好生生的怎么就死了?”

张管事道:“田地里也躺着好多畜生,到处都是血。只怕……”

谢老太太问:“只怕什么?”

张管事道:“只怕是寅将军干的?”

“寅将军?你是说斑子?”谢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纠成一团,“我在庄子上住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那玩意儿。”

张管事道:“太太你有所不知,附近的山里以前是有过斑子,还吃过人,近几十年才消停。您看这些畜生的伤口,不是利器所为,肯定跟人没关系。野猪黑瞎子还有豺狼,也不会有这本事。”

伶俜皱眉看着马圈里惨死的马儿,想了想问:“张伯,昨晚有人受伤吗?”

张管事摇头:‘那倒没有,这斑子没进屋宅。”

伶俜想到黑暗中,沈鸣手中滴血的场景,暗暗松了口气。不管他为何要这么做,至少没有伤人。

正在这时,沈鸣的侍卫长安风风火火跑来,边抹着汗边道:“谢太太,你们庄子也出事了么?”

谢老太太转头看他,忧心忡忡问:“长安兄弟,莫非苏家庄子也遭了斑子?”

长安唉声叹气道:“可不是么?咬死了好多牲口,长路起夜的时候恰好撞见,唤人去逮,可那斑子狡猾的狠,一溜烟就不见了。”

伶俜嘴角抽了抽,看不出来这位大兄弟装模作样还挺像那么回事,那狡猾的斑子不就是你家世子爷么?

谢老太太惊慌地只捂胸口:“这可如何是好?咬了牲口也罢,就怕哪天跑来伤人!”

长安道:“我就是来跟您商量这事的。”

谢老太太问:“长安兄弟,你有办法?”

长安道:“为绝后患,我们准备进山去打斑子,要是谢家有身手好的壮士愿意跟我们一起,那就更好了。”

张管事道:“这个好说,我马上挑几个汉子跟长安兄弟你们一块进山。”

伶俜确实默默翻了翻白眼,心道能打到斑子才怪。

乡野的汉子都不是怕事儿的,庄子上的年轻人个个跃跃欲试,连大牛都背上弓箭,别把镰刀,要跟人一起进山,后来被她娘举起笤帚赶回家了。

张管事挑选了庄子上几个人擅长打猎的,让长安带去。

伶俜想了想:“祖母,我也想去看看。”

谢老太太哎呦了一声:“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跟我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伶俜笑道:“长安大哥身手好,他可以保护我。”

长安一听自己被赖上,赶紧道:“十一小姐,谢太太说得对,咱们进山打斑子那可是件危险事儿,您还是和太太在家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吧。”

伶俜不以为然,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没什么斑子,哪里能等到什么好消息。

她走上前一步,昂头看向长安笑眯眯道:“其实昨晚我透过窗子看到了那只斑子。”

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对上伶俜乌溜溜狡黠一般的眼睛,忽然有些怔怔然。他试探问:“你真看到了?”

谢老太太反应更大,叫道:“十一,你看到斑子了?”

伶俜点头:“昨晚迷迷糊糊看到窗外有道影子,不知道是斑子,今日你们说起来才联想到。实在是有些好奇,所以想跟长安大哥一起进山看看。”

说完又眉眼弯弯意味不明地看向长安。

长安悄悄抹了一头汗,这谢家小姐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可那眼神分明像是洞悉了一切。不过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保不准她会说出去什么。他活了二十多岁,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竟然被个小女娃一下子给拿捏住了,谁让他家世子的怪疾让人发现了呢?可怜的长安只得暗中咬咬牙,故作轻松地咧嘴笑开:“既然十一小姐想长见识,若是谢老太太对我放心,让她跟着我进山也无妨,我保证她毫发无损。”

谢老太太自是不放心:“那也不行,你们是去打斑子,十一一个孩子跟着不是拖后腿么?”

伶俜道:“祖母,你就让我去吧,有长安大哥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长安道:“是啊!谢太太尽管放心,咱们进山人多,多带一个十一小姐不是问题。”

谢老太太其实还是十二分不情愿,但看着孙女期待的眼神,作为一个宠爱孙女的祖母,最后还是松了口气:“行,你好生跟着长安,切不可乱跑。”

伶俜喜笑颜开,拉着翠浓回屋洗漱换衣随便用了早膳,便跟着满心狐疑的长安往那山上走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长安实在没忍住,让其他人先走,去入山口跟苏家人会和,自己则领着伶俜跟在后面。

待前面的人走远了一段距离,他弯下身子问:“十一小姐,你真的看到斑子了?”

伶俜抬眼看他,一本正经道:“真的看到了。”

长安咬咬唇:“十一小姐,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伶俜昂昂头:“你先说。”

长安愣了愣:“我说什么?”

“说实话啊!”

长安被噎了一下,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得了。

长安说白了就是个粗人,一身好功夫打架斗殴挺擅长,但没什么七窍玲珑心,对伶俜更不会有设防,眼下见这谢家小姐确实看到了自家世子,想了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叮嘱:“十一小姐,这事你可不能给别人说。”

伶俜点头:“他没伤人,我自然不会给别人说。”

这个他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长安道:“我们世子四岁那年生了怪疾,每个月朔日就会发作。他只知道自己这晚会发病失去心智,但做了什么第二天完全记不清楚。我们每次都会把他绑着,但昨晚他不知怎么挣开了绳子,最后就变成了这样。”说着叹了口气,“幸好没有伤人。”

伶俜皱起眉头:“治不好么?”

长安摇头:“天底下的大夫都快看了个遍,查不出半点原因。”说罢,又道,“十一小姐,待会儿世子也会进山,你看到他可千万别透露了昨晚的事。”

“明白。”

原来传闻中沈鸣身染怪疾是真的,而且怪得匪夷所思,徒手就能杀死那么多畜生,也忒吓人了些。

不过想想也挺可怜的,大致就是因为这样,他堂堂一个侯世子才被送到寺庙里养了这么多年。

在进山处,苏谢两方人相遇,沈鸣果然也在。他今日穿着一身猎装,脚下是一双刺绣麂皮长靴,头上依旧戴着方巾,腰间配剑,身后背着弓和箭筒,十分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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