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好在,图片社为每位摄影师都买了丰厚的保险,失去双眼的非晚,回到国内,倒也不必太为生计发愁。唯一让她不知所措的是,未来漫长的几十年,她不知该用什么去打发。
直到一年多之前,自称她忠实粉丝并就职于某知名杂志社的许小东找到她。先是约采访,然后便邀请她在他们杂志开设一个小专栏,专门写一些战地中的小故事。
非晚琢磨了下,虽然不知道这位许小东同志哪里打听到摄影师Seven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自己失明的事实。但以前在国外就看过这份杂志的英文版,如今进军中国,似乎也算是有些名声,况且听许小东同志的声音也不像是骗子,便接下了这个活。
杂志是半月刊,每个月写两个小事故。几个月下来,反响着实不错。再后来,陆陆续续有几家报刊向非晚约稿,有写战争小故事的,也有写战争评论的。不过除了许小东,她再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也没有同任何记者编辑见过面,所以大部分人只知道SEVEN从战场隐退,并不知道她已经失明,甚至仍旧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不然一定会有更多的媒体向她约稿或者做访谈,要她谈论如何身残志坚自强不息,做新时代的张海迪之类的话题。
非晚自认做不了青少年的楷模和范本,也不愿舍身去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所以自己失明一事,便从来没有在专栏里提起过。
无论如何,因为许小东的关系,非晚算是开辟了事业的第二春,和许小东也成了朋友。
许小东除了嘴巴贱了点,基本上算得上一个热心热血的好同志。比如第一次见面采访她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说:“Seven老师,我是看着您的作品长大的。”
非晚银牙紧咬,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到底是有多老啊?
再后来,聊得深入一点时,他问她:“Seven老师,您的笔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非晚睁大着自己没有焦距的双眼“这个啊……”然后不紧不慢啃了一口手中的鸡翅,“其实呢,是来自于我少年时期的一段经历。”
哐当一声,对面人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一听就是八卦鸡血的前兆,连声音都是克制不住的激动:“请问有什么故事可以跟我们的读者分享一下吗?”
非晚心中默默汗了把,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有一段时间晚上特别容易饿,楼下正好有一家7-11,便每天跑去吃里面的甜不辣充饥。所以后来取英文名的时候,就将人家7-11的前半部分给拿来了。”
噼里啪啦,用许小东自己的话说,他的玻璃心当时就碎了一地。偶像的光辉形象瞬间崩塌。他说,本以为他心中偶像Seven就算不像盗墓者罗拉一样女王,至少也应该是个飞沙走石的奇女子,不想,竟是个天天跑去便利店买甜不辣的干物女。
于是很快,许小东便将非晚从偶像的位置降到了朋友。
比起做粉丝,做朋友的许小东倒是更加靠谱些。时不时嘘寒问暖,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知道她一个人独居在江城,还专程买了一条导盲犬送给她。然后非晚又很没创意,让他很想晕倒地为这条导盲犬取了个贝贝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开锅~~~
这个故事不会那么小白天雷了,认认真真讲个故事~~
卤煮挥小手绢求收藏~~小真空作者每开新文有多苦逼造吗?从零开始爬榜有多惨绝人寰造吗?说多了都是泪啊,卤煮先哭过去~~
☆、乱世爱情
非晚用的是专门为盲人设计的电脑,一边打字,电脑会一边发出读音,所以不怕错字什么的。刚开始非常不习惯,总觉得思路会被打断,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从不习惯成了自然。一边敲电脑,一边有声音发出,倒显得不那么寂寞了。
她在战地待的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但是看到的听到的,每个细节都记忆深刻,所以她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只是有些故事,她却不知如何启笔。
今日写的是一个伊拉克恐怖袭击的故事。她亲眼见过,就在大街上,一辆车爆炸,当场炸死了路边十几个路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两三岁的幼儿。
当时,她就在不远处一所房子的二楼。她恰好抓拍下了那个画面,却无论如何阻止不了那种惨剧的发生。
除了担忧自己安全之外,她彼时其实也没有太大感觉,这种爆炸袭击,在中东很多国家日日上演,待久了,多少也便见惯不怪了。
生命在那里如同草芥,人人自危,包括她自己,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悲天悯人。
但是那一次,她还是有些感触的,因为她看到那个幼儿的母亲,一个戴着面纱的阿拉伯女人,跪在她失去的孩子面前,双手合十,一直重重地磕头,祈求她的真主。
她当时想,那个女人一定是在祈求真主将她的孩子还给她。
专栏字数要求不过千八百字,这种纪实性的小故事,不需要太多写作技巧,娓娓道来讲完即可。她很快写完,用邮箱发了过去。
完成工作,非晚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她哼着小调,摸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架好锅,烧好水,站在一旁,等水烧开,便将饺子下进去,几分钟过去,关火,将饺子盛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好了。
非晚曾经一个人在国外求学,练得了一手好厨艺,不过自从看不见后,做大餐的几率就很少了,因为无论对厨房多么熟悉,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她不会做叶菜类,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她可不想本来是要补充维生素的,说不准就因为菜青虫的停留而顺便补充了高蛋白。同样,也不能做大鱼大肉,因为太考验一个瞎子的刀工。所以大多数便只能是速冻食物。
唯一在家吃大餐的时候,便是许小东过来,他在她的指挥下,做出她想吃的菜。更多的时候,她会叫外卖,或者煮面条和速冻饺子。
好在,她以前拍摄常年奔波在外,三餐不定是常态,对食物要求自然不会太高。
她端着盘子,坐回沙发,又打开电视,正是新闻联播时间,也就没有了找节目的必要。
吃到一半,许小东的电话又来报道:“桑非晚,你刚刚发过来的稿子,我看了,我都快哭了。你说中东真的这么恐怖吗?我现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非晚咬了口饺子,不紧不慢地对着夹在脖颈上的电话道:“朝廷台每天七点多说的都没错,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国外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许小东嘻嘻笑道:“那是,朝廷台怎么会欺骗我们广大老百姓呢?”
非晚也噗嗤笑出声,正要开口,却忽然惊呼了声。
“怎么了?”电话里立刻传来许小东担忧的问话。
非晚吁了口气:“没事,大概是楼上在整理东西,砰地一声吓了我一跳。”
“哦。”许小东也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楼上不是一直都空着吗?怎么搬进新人了?”
“是啊。大概是刚刚搬进来的吧。下午在电梯里有遇到,很有礼貌的样子。”说着,她嘻嘻一笑,“没准是个帅哥呢!”
许小东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帅哥?”
“因为声音很好听。”非晚顺着他的话答,片刻忽然又想起什么的问,“许小东,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模一样我不敢保证,不过声音相似倒是很常见。我和我哥的声音就很像,在电话里,我爸妈都分不出来。”
“这样啊!”非晚像是释然般点点头。
“怎么?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瞎子的听觉会有多厉害?”
听她这么说,许小东立马在那头抗议:“喂喂喂,别瞎子瞎子的,多难听。”
“我本来就是瞎子啊。”非晚有些好笑,“我自己都没觉着有什么,你有什么好急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许小东气呼呼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写这个专栏也写了一年多了。很多读者反映,说想听你讲点乱世中的爱情故事,你看下次能不能写这方面的。要是精彩的话,做连载也行。”
非晚无奈地笑:“乱世之中的爱情是最奢侈也是最多余的东西,我听到看到的爱情故事,真的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