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5)

可她刚刚走到转角处,忽然一道黑影在月光下覆过来,她走得太快,来不及反应过来,猝不及防间,已经迎头撞上那身影。

谢雨本来就有点害怕得提着一颗心脏,立时吓得要大叫。

不过她声音还没叫出来,已经被身前的人用手捂住给压了回去。

那人似乎很高,声音在她上方低沉沉响起:“别叫,小心吵到孩子们。”

他说的是普通话,不带半点这一带的乡音。

黑暗中的两人挤在房子侧面屋檐下窄窄的台阶,此刻的姿势几乎呈拥抱状,虽是冬天,但因为都穿着睡觉的薄薄衣服,即使看不见彼此,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

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立刻低声开口解释:“我是学校的陆远老师,你不用怕。”

谢雨这才恍然大悟,不是大悟他的身份,而是为何她会觉得这声音熟悉,原来睡觉前听过一点。

她将刚刚的惊魂压下去,舒了口气回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

想到刚刚那尴尬的水声,却真是有些无奈地想笑。

陆远道倒是语气平淡,仿佛并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哦,我也不知道有人。”说完,又问,“那个……你是新来的支教老师?”

谢雨道:“我是来采访你们学校的记者,校长应该跟你说过。”

陆远低低嗯了一声,似乎才想起挡了别人的路,赶紧侧身让开:“你赶紧去睡吧,山里冷,小心着凉。”

他说的似乎是一句关心的话,但是语气却有些像这夜里的温度,冷得毫无暖意,那是一种拒人千里的语气。

谢雨在曾经的采访中,遇到抗拒的采访对象,他们就是这样对她说话。

她不以为意地暗自笑了一声,从他身前擦身而过,留下一丝冷暖莫辩的清风。

那气息从陆远鼻尖擦过,站在黑暗中的他,忽然莫名有些怔然。

☆、严厉的男人

回到床上的谢雨很久才再睡着,第二天早上自然有些起不来,就连旁边孩子们起床的吵闹,也没能将她彻底唤醒,只隐约听到有男人训斥人的声音,但因为太困,她分不清那声音是来自现实还是梦中。

陈心悦起床时,她倒是微微睁了睁眼,只是待人离开,又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外面广播体操的声音吵醒。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她爬起来随便穿了件衣服。

水管就在门口,因为接的山泉,比普通的自来水还要冷,她随便用冻手的凉水漱洗了一下,便拿着相机和录音笔绕道教学楼前。

今日天空出了太阳,气温稍稍回升,但仍旧有凉凉的晨风吹过。

广播体操的音乐声从操场前方旗杆下一个小小的录音机传出,声音并不大,但在山间回荡得异常清晰。

几十个孩子正在操场上做操。

昨日天黑,谢雨没有看清楚这些孩子们的模样,今日才看到,站在最前排最小的大约才四五岁,站在最后的有两三个,却有了点少年人的模样。总之参次不齐。

孩子们在脸在晨风中冻得红扑扑两坨,透着乡下孩子特有的质朴。些孩子大都穿得很简朴,有人的衣服短了一截,有人的棉布鞋破了洞,更多的是有些灰扑扑的脏,像是好些天没换过。总之跟谢雨见过的城里孩子截然不同。

她站在教室前,举起相机,拍下了两张照片。有小孩子发现她,偷偷摸摸开小差转头笑害羞地看过来。

谢雨眼睛从相机离开,朝那些小孩笑了笑,忽然感觉到有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看过来,她下意识回望过去。

操场前方站着包括两个志愿者在内的四个老师,除了那道目光的主人,谢雨全都认得。那男人个子很高,比旁边年轻的陈心悦和张庆然都高了很多,穿着一身已经洗得发黄的运动服。不知是不是晨光的缘故,他看过来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探寻一般,但那脸上面无表情。

谢雨记得昨晚的场景,她记得他叫陆远,就是校长提过的那个陆老师。

她嘴角勾了勾,算是回应他的目光,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神色淡漠地转回头,又去看学生做操。

早操结束,孩子们老老实实排队站好。陆远走上前一步,沉着脸开口:“向正刚、田子龙,向小丽,彭招娣,你们四个留下来,其他同学回教室。”

几十个孩子一哄而散,鱼贯跑回他们的教室。田校长和两个新老师,也跟着孩子们走过来。唯有陆远和被留下的四个孩子依旧站在操场。

那四个小孩怯生生站着,低着头不敢说话,一看就是做错事的样子。

陆远冷声开口:“你们几个为什么被留下吗?”

这个山村老师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起来非常凶,也许还会体罚学生。是孩子们最怕的那种老师,

几个孩子果真脑袋更低,不敢出声。

谢雨微微靠在背后的墙上,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曾被严厉的老师这般训过,不过她的老师似乎都长得眉慈目善,并不像这个男人这样吓人。

陆远继续喝道:“刚刚做操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偷懒?”

两个孩子摇头,两个孩子点头。那两个摇头的孩子又赶紧点头。

陆远皱了皱眉,冷声道:“绕着操场跑二十圈,不准再偷懒,不然今天就站在操场上,不许进教室。”

他声音刚落,孩子们还没开始跑,本来要进教室的陈心悦,忽然转身跑过去:“等等!”天真善良满怀理想的女生,义正言辞地对上陆远,“陆老师,你不能体罚学生!”

陆远讥诮地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陈心悦又道:“他们都是留守儿童,我们作为老师应该给他们更多的爱,而不应该做错一点事就惩罚。”

陆远道:“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陈心悦多少有些大学生的心高气傲,不满地据理力争:“你以为你是说的就是真理?!”

陆远不回答她的话,也不再与她争执,只面无表情朝四个诚惶诚恐的孩子下命令:“开始跑,跑完后回教室。”

四个孩子怯生生看了看义愤填膺的陈心悦,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陈老师,是我们错了。”

陈心悦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回教室,在路过谢雨时,低声道:“你看看,这就是山村小学老师的素质!”

谢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陆远也朝这边走来。

谢雨之前没太看清他的长相,现在正面过来,才发觉这个男人长着一张能让人立刻记住的脸。他大概三十来岁,虽不是当下审美的那种英俊,但五官周正,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他又整个显得有些沉郁,也很有点与众不同。

在走上屋檐下的台阶时,陆远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朝谢雨看过来一眼。当真只是一眼,然后落在她手中的相机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便又轻描淡写收回,走进了她身旁的教室。

红溪小学的教学楼总共三间房子,两间教室,剩下一间是办公室和学生活动室,里面除了两张办公桌,还有那台唯一的娱乐设施电视机,以及一些简单的课外书籍。

两间教室坐了四个年级,也是四个班,每两个班共用一间,中间只用木板稍稍隔开。现下有了两个新老师,四个老师,正好可以一人一个班。

陈心悦和陆远在同一间大教室。

谢雨来到陈心悦在的那间教室后面,拉了把椅子坐下。

杂志社和新苗基金,要求的是一篇深度报道,所以她需要很细致的了解这里,包括观察老师的教学,以及这里的孩子们课堂上的学习情况。

陈心悦看她拿着相机坐在后面听课,一扫刚刚与陆远争执的阴霾,给她一个照片拍好一点的眼神,便开始上课。

这个班级是刚刚入学的一年级,山里没有幼儿园也没学前班,班上最小的孩子不到五岁。每个孩子个性大不相同,有的胆小羞怯,有的胆大妄为,有些好奇前面的老师和后面的谢雨,有些好奇谢雨手上那黑色的相机。但更多的孩子,则是对旁边偶尔发出朗朗读书声的高年级充满兴趣,总之没有几个人注意力集中,甚至还有年龄小的孩子中途忽然哭闹。

一场新开学的自我介绍下来,陈心悦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谢雨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渐渐露出挫败和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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