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尼成双(38)

久而久之,黄金城就有了盗贼城这个绰号。不同的是在那里获得暴利的,都把她叫做黄金城;相反,那些在黄金城失去利益或者经历非人折磨的,有时候把她叫做该死的盗贼城。

这是一个嗜血的城市,这里有腰肢最柔软的舞娘、最风骚魅惑的□□娈童,但是他们最欣赏的,是格斗场战奴相互砍杀,兵器刺破皮肤肌肉、截断骨骼、血溅三尺、亲眼看见生命一点点消逝的那种残酷的美感,所以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格斗场比酒肆还多。

幽闲在黄金城一年后,渐渐从最肮脏的地下圈牲口般的屠宰场走上了高级别的格斗场,她时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学习他们的贪婪狡猾,以及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的技巧,她结识了杨憧,和这个出生在本城的土著十分投缘。

杨憧教她父亲传下来的剑技和灵活的身法,让她在格斗场中一次又一次的险胜保住性命;幽闲给他讲沙漠另一边土地的故事风俗人情,他一直认为是个废物般的父亲宫年轻时在六合三国是一个多么传奇的人物。

一天,幽闲骑着骆驼去沙漠学着辨认方向找水源——她从来不给自己犯同样错误的机会。在沙漠里,她将晒成人干的蔷薇捡了回来。

蔷薇来到黄金城,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体质与寻常人不同,总之他除了上厕所吃饭喝水以外,屁股就没有离开过铺在干草堆上的那张破羊皮。

清醒的时候捂着肚子像瘟狗瘟鸡似的哼哼唧唧叫不舒服,睡觉的时候张牙舞爪连踢带踹将一直认为他是女子而同床共枕的幽闲折磨的痛苦不堪,幽闲觉得没有必要和一个病人理论,于是咬牙掏出积蓄买下新的干草和毯子独睡。

黄金城什么都贵,钱不值钱,一根干草都是要花钱买的。食物和水堪称天价,更别提给蔷薇治病的药物了。幽闲和杨憧积攒下来的血汗积蓄很快就见底,这样下去,三个人都要饿死渴死在这里。

无奈之下,幽闲一脚揣醒了蔷薇,“喂!这半年我们供你白吃白喝还给你治病,我们再也撑不下去了。你要么找份工作,要么搬出去等死吧,我和杨憧还想活下去。”

蔷薇在破羊皮里滚来滚去,“人家也不想死,还是找个工作干吧。”

杨憧建议:“那你也跟着我们去格斗场吧,你虽然弱不禁风,剑法倒是厉害,能混口饭吃。”

蔷薇撒娇:“不要,不要,我不要嘛!我以前就是杀手,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

好逸恶劳!快死的人了,还那么挑剔。幽闲耐住性子问:“那你想要什么养的工作?”

蔷薇嚼着最后一块牛肉干,“我最理想的工作,不要血雨腥风,要处处欢声笑语;不要总是装冷酷,多笑笑最好;不要总是拿刀剑这种重东西,磨得手都粗了,不好看,最好是除了筷子酒壶,什么都不用拿;不要劳累奔波,躺在床上就能挣钱最好了!”

听完蔷薇的“宏图大志”,幽闲和杨憧对视一眼:符合她要求的,只有一个地方!

当晚,幽闲和杨憧将门板卸下来,将蔷薇往上一扔,一前一后嘿咻嘿咻抬起来就走,方向——花雀楼,黄金城最大的妓院!

负责买人的龟公一看见蔷薇那副西子捧心风流婉转的美人儿模样 ,就当场拍板:“五十两黄金,要卖就卖,不卖马上把人抬走。”

幽闲也很坚决:“八十两,要买就买,不买,我把她抬到招蝶院,那里缺姑娘不是一天两天了。”

“成交!”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幽闲将八十两卖身钱分出一半给蔷薇,“这是给你的私房钱,若是被人欺负被老鸨骂了,你托人告诉我,我和杨憧给你出头。剩下的钱是你还给我这一年吃饭喝水看病钱,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剩下的五百多两黄金就不用还了——当然了,如果他日你成为花雀楼花魁娘子,手里钱多得不还钱心里就难受,我也不会推辞的。”

蔷薇哽咽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忘恩负义的(其实他本意是知恩图报)。”

杨憧顿时升起怜悯之心,他嘱咐龟公,“那个,给她治好病再接客,虽说是自愿卖身妓院,但她那个身子骨,还经不起折腾。”

“放心,花雀楼的姑娘都至少教习舞蹈弹唱以及和客人各种应对之术三月以上才挂牌接客的。我们这里不愁吃穿,也不缺医少药,她的身体很快就能调养好。”龟公已经开始验货了,他摸着蔷薇白皙柔嫩的小手,满心欢喜,捡到宝贝了,这成色,不红才怪。

“喂!你干什么?”蔷薇拍开龟公伸向他胸脯的“爪子”。

“哎哟,不碰不碰,你这身子,金贵着呢。”龟公笑意更深了:太好了!居然还是个处!价格还不得翻翻啊!

蔷薇偷笑:老子要是被你看出是个男人,那就没法混下去了。

半年后,幽闲和杨憧在奴隶拍卖场上再次看见了蔷薇。只见他头上长疮,脚下流脓、鼻屎眼屎以及未知生物的粪便糊了一脸,若不是他突然对着幽闲打了个招呼,她根本就认不出是他!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幽闲不敢碰他。

“嘘,我跟你说,妓院把我的病治好,要我接客,蔷薇花儿怎能是别人说折就折?所以——。”蔷薇凑到幽闲耳边,“我就装疯卖傻,剁了第一个客人的小鸟,咂了绣楼,还故意割伤头脚流血流脓,认猫狗猪做兄弟姐妹,同寝同食啊,啰,就成这样了。花雀楼把我扔在奴隶场拍卖,嘿嘿,都过了二个月,价格从五十两黄金到二十两白银,如今还没卖出去呢。”

“二十两白银?”幽闲摸了摸钱袋,“这个价钱我能出得起,既然你病好了,我就买了你。”

“别介!”蔷薇连连阻止:“依以往情形,今晚拍卖价格还会降,开价不过十两,下面喊价的会往低处喊——比如三两什么的,奴隶场喂我白吃白喝了十余天,就快赔本了,你喊个五两,他保管就卖了。”

果然,晚上的拍卖,幽闲以五两白银的价格拍到了蔷薇,蔷薇回归,却没有急着走,他指着角落处胡须和头发一样长短油腻、瘦成竹竿的混血男人道:“你也买了他吧,他一个月没卖出去,今晚若还是这样,他就会被杀死,因为养活他的价钱比卖身价格还高,奴隶场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幽闲问:“他——他也在花雀楼做呆过?”

“是啊,他年纪有些大了,但是长的挺好看,在花雀楼做娈童,就是男妓。”蔷薇面露赞许之色:“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意志这么坚定的人。”

原来,那男人从遥远西方过来的传教士,一路传教布道,在大漠被沙匪打劫,抢去所有财物不说,还把他卖到了花雀楼。此人从来不寻死觅活,他精力充沛,不管是龟公老鸨还是□□娈童,只要被他逮到,他说自己是上帝的使者,来拯救堕落的子民,只要相信一个叫做什么什么稣(耶稣)的人,就可以得救上天堂。

花雀楼的人都当他是疯子,没有人相信,蔷薇无聊了,为了打发时间会主动找他讲“故事”,蔷薇不信那个叫做什么什么稣的倒霉男人,觉得他连自己都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了,还有什么能力救别人。

无数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并没有让他闭嘴,甚至被捆在床上强迫他接待变态客人时,他也没有停止“传福音”。怜悯的目光看着在他身上翻土播种的客人,“我原谅你,我的孩子,因为你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客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老鸨很生气,后果更严重。

经过毒打饿饭劝导诱惑等诊疗手段,妓院终于宣布他不治之症,一脚踢到奴隶场拍卖了。

到了奴隶场,他精神差了许多,但依旧坚持传教,没有人敢把他买回去——谁愿意供一尊神在家里啊,这是盗贼城,弱肉强食,谁没做过亏心事?

最后,幽闲以四两银子将传教士拍到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传教士铁骨铮铮,挺着快要饿断气的胸膛答道:“路易? 勒内? 阿尔贝?尼古拉斯?雅克? 德?弗雷德里克……。”

一串比糖葫芦还要长的名字报出来,幽闲听得很晕。

“叫他路易就成。”蔷薇流脓的手往他肩上一拍,“兄弟,这是幽闲,以前我们都只要跟着她走,就有肉吃,有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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