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遥山山势险峻,人力难以攀登,悠国开国初期,朝廷看中了南坡的金矿,为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军方派出的淘金队十年来把这里挖的千疮百孔,炼出的金沙就地铸成金条,然后换成粮草送到悠国前线,直到将金矿脉挖的殆尽才离开。
战争结束后,民间许多大大小小的淘金队也来过这里,期待有漏网之鱼,可都是踌躇满志而来,垂头丧气而归。
他们在曾经富饶的矿脉毫无斩获,偶尔会在玉遥水的沙石里找到少许当初的淘金人漏掉的金沙,这些金沙的价值还不到他们开支的万分之一,所以再也没有人来这里淘金,以前的旷世金山在战争的掠夺之下变得无人问津。
书中有记载北坡多美玉,但是因为玉遥山山势极其险峻,人力难以攀爬,山谷中多瘴气及怪禽猛兽,凡是试图去采药探险的人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或者有去无回,北坡就成为禁忌之地,罕有人迹。
悠国神秘的杀手组织——碎魂堂,就在玉遥山北坡,这个组织从成立到现在都没有迁移过地方,人数一直保持在百人左右,像是一个小型村落。将近二百年来围着北坡的玉遥峰修建了一些房屋、机关暗道、防御工事。这里的建筑分布看起来都七零八落,毫无章法。可是如果登高远眺,就会发现这里的布局就像战场上的军阵图,有着万千气象,从任何一个入口进入军阵,力量都会被分散开,如果配合人力,定能被各个击破,盛传碎魂堂的几个创始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军人,看来所传非虚。
碎魂堂现任第五任堂主是公山寂,负责堂内重大事情的决策。
丘止柔是副堂主,主要负责收集情报、账簿收支、安插联系碎魂堂潜伏在各地的暗人,那日她和学生何清阙将牧月交给碎魂堂专门训练杀手的玄青门后又匆匆远赴外地地方办事去了,直到初冬方回。
玉遥山北坡四季温润潮湿,山外已经是琼山玉树了,这里还是深秋摸样,此时玉遥峰周围的星状密布的水泽极为平静,它们有些本是流动的溪水,只是冬天流水渐少,断流后形成一些小湖泊,黄昏入夜的时候阴寒刺骨,甚至可以听到湖水表面结冰的声音,
作为碎魂堂举足轻重人物之一的丘止柔,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庭院,名为止园,止园的侧前方就是位于玉遥峰最高处公山寂堂主的寂园,止园按照丘止柔的喜好在空地处遍植桃树和梨树,每到初春,止园桃李齐放,残雪映着粉嫩多姿的桃花和清寒雪白的梨花,堪称止园最美的景致。
此时的丘止柔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她斜靠在的楠木椅上,屈肘撑起清冷的容颜,轻蹙娥眉,精致羊皮小靴的鞋尖从淡紫的锦袍里露出来,还带着些许风尘,何清阙一身玄衣,系着宽阔的月白色锦带,上面隐约绣着流云的样式,嘴唇周围和下巴微微发青。
丘止柔回到止园,还没沐浴更衣便差人去玄青门唤牧月,玄青门本名唤作生门,意为险中求生,必须在此严训苦练。后来因为生门在训的人一年四季都穿着玄青色衣服,区别于已经在外执行杀人行动的正式刺客,所以称为玄青杀手,时间长了,堂内都唤生门为玄青门。
那日匆匆一别,她心里颇为挂念,何清阙在回来途中也买了些牧月平时所喜的花样零食等物,二人等了良久,玄青门管事的鲁瞬才回来复命,拱手半鞠着身体支支吾吾说是寻遍了整个玄青门,就是不见牧月踪影。
“我去找找看吧。”何清阙仗剑而立。
“一起去看看,这个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丘止柔神色略显疲惫,和何清阙出了止园。
忐忑不安的鲁瞬见二人离得远了,才立起身体,约三十几岁年纪,神态已有风霜之色,他理了理玄青色布袍,用袖口擦擦额头的冷汗,他深知副堂主丘止柔的脾气在碎魂堂是有名的古怪,而且喜怒无常,有时候连堂主都让她三分,今天他办事不力,没有罚他便已经是万幸,如果是……。
“鲁瞬大哥。”甜美柔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緋衣锦袍,身量娇小的青年女子迈过门槛,眉目含笑,左手将一盆清水揣在腰间,右手拎着一个炭火炉缓缓走来。
她是止园的总管柳昔云,和鲁瞬一样,都是碎魂堂退隐的杀手,不愿在外生活,所以就留在堂里做杂事,鲁瞬负责管理碎魂堂的厨房,安排玄青门还在接受训练少年杀手的生活。
柳昔云和丘止柔相识十多年,堂里也就属她和丘止柔亲近,丘止柔喜静,诺大的止园大小事务都交给柳昔云一人打理,柳昔云力不从心时都是鲁瞬帮忙,关系极为亲厚。
鲁瞬见她身负重物,急忙上前帮她卸下炭火炉,摆好放稳后又接过盛水的铜盆,他将衣袖卷了二卷,拧干浸在盆里的棉布,擦拭藤椅花架等物,柳昔云也没有推辞,绯色的锦袍衬脸颊飞红,像是擦了胭脂。
她静立在一旁看着鲁瞬打扫房间,一盏茶时间后,鲁瞬端起铜盆欲去换水,柳昔云双手按住铜盆,暖声道:“还是我去打水吧,你忙了半日,待会还要去厨房张罗。”
“无妨的,云妹,厨房那边我吩咐何七准备好了,”鲁瞬情急之下,没有叫她“柳总管”或“柳姑娘”,而是唤她“云妹”,话音刚落,便觉得不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死死的抓住铜盆不放,而柳昔云双手早就接着铜盆,见鲁瞬不放手,也不言语几句,她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不好意思直视鲁瞬,就低下头来,视线转向铜盆。
视线一转,发现鲁瞬面目呆滞的脸正映在铜盆中,而且两人的脸颊恰好都印在这圆圆的盆中。鲁瞬比她高出二个头,所以他不仅能看见盆里的人影,还能清晰的看见柳昔云烟雨般渐渐朦胧的侧眸,和能与窗外夕霞争艳的脸颊,顿时觉得眼前的佳人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他心中一片迷乱,像是酒后的微醺,轻飘飘的像是要快乐的都站不住了,想大声叫的跳将起来,却又被最后一丝理智困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口舌发燥,局促不安。
他们隔着铜盆的手似乎能感觉都彼此的温度,本来平静的水面有了涟漪,二个模糊的映像也随之晃动起来,慢慢的重叠,像是要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
窗外的夕霞都有一种羞涩的味道。
两人就这样端着铜盆相对而立,眼神迷离,不知过了多久,西边咽下最后一丝红霞,瞬间的黑暗将他们唤醒,空气中有种温婉的暧昧,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柳昔云收回素手,轻咳一声,故作轻松的说:“鲁瞬大哥,那个叫做牧月的女孩真是顽皮的紧,你找了那么就都没找到,现在丘副堂主和何清阙找到现在也都没有回来。”
鲁瞬清了清嗓子,慌乱中他拿起棉布低头卖力擦拭已经很干净的桌面,“其实我是故意称不知牧月在那里,我要是把她带到这里,丘堂主看见那丫头,我肯定要被重罚了。”
柳昔云一楞,满腹疑云的看着鲁瞬。
鲁瞬双手一摊,苦笑道:“那牧月交给我时,是一个娇花软玉般的孩子,现在变得比街头乞丐还要脏的野丫头了。”
10
小乞丐 ...
“牧月年纪比那些孩子都要小些,以前应该是锦衣玉食,处处有人照顾大小姐,她自己什么都不会,你知道玄青门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是孤傲无比,那里有人理会她这个不学无术的黄毛丫头。她从不跟随同门练习刺杀术,整日不是睡觉,就是四处乱晃,见到鸟儿就和鸟说话,见到个虫子也要盯着看半天,实在饿了就溜进厨房偷吃的,我见过她好几次了。”
“当初我把安排在玄青门的东厢房,你也知道那是最好的房间,可是前些天和她同住的花自妍将她赶了出来,原来牧月打来起就没有洗澡换衣,身上还长了虱子,花自妍说什么也不让牧月进门了,其他房间的女孩也不愿和她住一间房,我就只能把她一个人安排在西苑。”
其实鲁瞬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当丘止柔和何清阙在一棵大松树下发现蹲在地上在数蚂蚁的牧月时,眼前的牧月除了那双熟悉的眼眸,几乎很难把她和以前如带着露珠,花朵般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身上依旧是简单的白麻布孝衣,经月不洗,早已变得乌黑油亮,而且被扯破了好几处。两个大脚趾头从泥土般颜色的鞋子里伸出来,脏的都和鞋子一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