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记事之碎魂卷(55)

疼痛和屈辱彻底摧毁了她,泯灭了意志和求生的欲望。

哐当!狱门打开,黑色人影离越靠近她,脚步就越慢,牧月木然抱膝蜷缩在角落,我为鱼肉,戒备之心在这里是多余的。

“牧月,我是星无遥。”

星无遥……。

牧月动了动嘴唇,这个名字在从左耳传到右耳,在大脑里没有半分停留就出来了。

星无遥见牧月没有反应,他脱下外袍将她裹起来抱起,搓着她冰凉的裸足,“是我,我是……。”

闻到熟悉的药香味,身体也感到一丝温暖,她的大脑开始缓慢活动起来。

啊!!!

牧月尖叫起来,双手双足乱蹬乱抓,似乎要将眼前恐惧的黑暗抓破,扯出一丝光明。

“是我啊,我是星无遥,你不要害怕,别乱动,你的伤口会重新开裂的。”

星无遥用钢链缠住她的手脚,抱着她低声安慰着,“别怕,别怕,这里只有我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会再这样了,我,我要保护你,谁都不能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

牧月慢慢平静下来,她在星无遥怀里放肆的大哭着,哭到泪水干涸,这囚牢最不缺的就是泪水。

星无遥刚开始安慰她不要哭,后来任由她哭下去,他轻拍着牧月的脊背,拿出葫芦喂水,待她渐渐止住了啼哭,只是身体一阵阵的抽噎,星无遥腾出手来点燃火折,打算给她的伤口抹上药膏。

不要!!!

牧月蓦地一掌打掉点燃的火折,在他怀里疯狂的挣脱哭喊着,“不要看!不要看!”

听到此言,星无遥刚才火灼般的心被投入了油锅煎熬,怎么样的苦难让牧月变成这样,他不敢想下去,只是再次抱紧了牧月,喃喃道,“好,不看,不看,你不要乱动,乖乖的,我给你疗伤。”

星无遥打开药罐,借着遥远灯笼的微光看着紧紧扯着他衣袖的少女,她惊恐的紧闭双眼,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在外的脸颊和颈脖处都有散发着血腥味的阴影——这就是带毛刺的钢鞭抽出来的裂口。

清亮的药膏一点点的在伤口上晕开,一股吞噬一切的愤怒占据了星无遥的心灵,是谁造成的这一切,如果此人就在面前,他可以扑过去将他们撕成碎片!

顺着颈脖往下,鞭伤几乎是永无止尽,星无遥触到肩胛以下部位时,牧月身体倏地收缩,看得出牧月在忍耐,她痛,从肉体到心灵都很痛。

星无遥更痛,他宁可牧月的痛苦数倍转移到他身上,也不愿看见怀中的少女咬破嘴唇,面如死灰。

当盛夏的花儿突遇严寒,毁掉的,不仅仅是花朵。

一夜之间,牧月从云端跌落到地狱。

星无遥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药膏,但是再细微的触碰也能令她痛不欲生,两条鞭伤像是在炭火上烤,撕裂的肌理中还残留着钢鞭的倒刺,异物融在血肉里,像是顺着血液侵入到骨髓,留下永恒的惨痛痕迹,这痕迹将如幽灵般跟随牧月一辈子,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跳出来。

有些伤痛,可以延续一辈子,你无法忘记,也无法释怀,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段回忆,它融入了你的血肉,深烙在你的灵魂,不管你是懦夫还是勇士。

当星无遥处理完伤口,牧月身上的白色麻衣已经被血和冷汗浸透,星无遥踌躇片刻,顾不上礼节,咬牙将血衣剪开,,蘸着药水的软布轻轻擦拭

牧月将头埋在他怀里,数着他的心跳,渐渐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四周箭矢如蝗!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被青冉从一堆长相和她相似的女孩中抱走了她小小的身体裹着软甲,从头到脚用黑色大氅裹得像个粽子,被戎装的黑甲武士牢牢绑在前胸,黑甲武士□的骏马已经中箭,在疼痛刺激下狂奔,数百骑相同打扮的武士将她围在中间,

马匹中箭的嘶叫声,箭矢破空而出,穿透人体的扑扑声,兵刃相接的脆响,各种残酷的声音都清晰的透过大氅传进耳朵里,一个个生命消逝在她身边。

“青姨,我怕。”

牧月紧紧贴在青冉胸间喃喃道,她的声音还没出大氅,就被厮杀声淹没了,她不停说话,青姨,我好怕啊,青姨,我好怕啊……。

青冉无暇安慰她,她全力策马驰骋,随行的战友越来越少,有些还是她并肩战斗多年的朋友,她没有时间悲伤,腥风血雨中,悲伤这种感情是多余的,因为下一刻,你可能一样成为某个人的刀下之魂,她的任务是带着城主的替身引开部分追兵,没有目的地,没有终点,永远都在逃亡。

怀中小猫般的女孩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死,她总是甜甜的叫她青姨,举止言语中全是信任,青冉每次看到这个注定会被牺牲的孩子,埋在内心深处的怜惜总是让她难以拒绝牧月各种古怪的要求。

战马力竭而亡,她在骏马倒地的瞬间跳上战友让出的马匹,只剩下三骑了,从来就没有那一次的追杀像今天这样凶险,这样下去,明天能看到太阳的机会微乎其微。

作为一个影卫,她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当她还是一个少女时,就决定将生命献给奚帝城主。可是怀中的女孩呢,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还是襁褓婴儿时就被豢养在宫墙内做挡箭牌,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根流矢擦肩而过,掠过一块皮肉,她微微一惊,揭开大氅,香香软软的牧月紧闭双眼唱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歌谣,没有歌词,只是简单几个旋律断断续续的重复着,感觉到头顶一凉,她瞪着圆溜溜的碎瞳,和青冉的目光相接,“青姨,我好怕啊,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他们是不是要吃我啊,我不好吃,还不喜欢洗澡,很臭的……。”

青冉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你要乖乖的,我们和他们在做一个游戏,他们要是捉到你,我们就输了,输的人永远都没有核桃酥吃哦。”

“那青姨一定要赢哦,我不要总是把核桃酥分给你吃。”牧月的回答永远都不可能无私,她从来就不是大方的孩子。

“嗯,我们会赢的,我们都赢过很多次了,不过你要乖,不要哭,也不要乱动,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你就永远要和我分核桃酥吃了。”青冉苦笑着,复又用大氅包起她,“睡吧,当你醒来时,我们就赢了。”

……

“弘影,弘影,我们一起玩吧。”

牧月费尽吃奶的力气把床底那个神秘的布包拖出来,揭开一看,居然是“熟睡”的同伴弘影,从被追杀的那夜,墨抱着哭哭啼啼的弘影,青姨抱着她分两路逃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弘影,没想到她居然一直睡在床底下呢。

“快起来,一起玩吧。”牧月捏着弘影嫩白的脸颊,把她的发际都摇散了,弘影依旧没有反应。

青冉端着药盏进来,“牧月,快过来喝药,你怎么把——。”

“快,把手洗干净。”青冉一把将牧月提起来,在铜盆里撒进药粉,将她刚才触碰过弘影的双手浸在水里,轻声哄她,“弘影生病了,发热昏睡呢,你不要吵醒她。外面有好多坏人在找她,所以我就把她放在床底下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啊,今晚我要先带着弘影坐前面的船——她生病了嘛,要进城治病。我会把你藏在另一艘商船里,等船靠岸,我就会去码头接你,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现,你自己偷偷下船去紫菱城顺风楼茶馆,有个捧着墨菊花的叔叔会接你。”

“嗯。”牧月漫不经心的答应着,肥白的小手上下翻飞拍水玩,

那是她和青冉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

身边的温暖陡然消失,牧月惊坐而起,身下垫着柔软的褥子,穿着布袜棉衣,星无遥正在收拾着药篓。

“你?不要走!不要走!“牧月疯也似的抱着星无遥的裤腿,“他们——他们会再来找我的!”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你不要乱动,伤口又裂开了。”星无遥轻拍她的脊背,哽咽道,“对不起,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相信我。”

“究竟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被带到刑堂?”牧月试探的问道,如果她真是身份泄露,就休想活着走出刑堂。但知道她底细的只有项潜山一个,他们已经结盟,她和项潜山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啊,或者,项潜山忌惮她知道他的来历,利用她和紫菱船帮结盟后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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